往复(38)
“这是刚才输了的惩罚吗?”
“一定要有什么惩罚吗?”江昊从口袋里拿出房卡,走到房间门口,用那张磁卡碰了下门锁,瞥了闻颜一眼,“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不是一定要有的意思,”闻颜跟在他身后,反手关上了门,“我只是想说,就算不是惩罚,我也不介意。”
“我先去洗澡。”江昊走到床尾,随手抓着下摆脱掉衣服。因为躬身,他后背的肌肉像呼吸那样起伏,很有力量感。
这么几年过去,江昊早就褪去闻颜初见他时的那股青涩。不管是身材还是脸,都已经不会让人和“少年”这个词有任何联想了。他真真正正是一个可以引起成年人口中的那种欲望的男人。
脖子上一根银色的金属项链被弄歪,江昊用手拨了一下,弯腰拎起自己的睡衣,从闻颜身前走进卫生间。
浴室里响起水声,闻颜坐在床边,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以前又不是没和江昊单独这么待在一个房间里,他们甚至睡过一张床。
怎么那个时候他没想这么多。
没一会儿,水声停了。闻颜几乎能清楚地听见江昊在刷牙、洗脸。
很快,门锁响了一声。湿了的拖鞋在地板上发出更拖沓的声音,江昊走到床的另一侧坐下来。
“晚上……”
“一起睡吧。”江昊嗓子还是哑,拧开床头的矿泉水灌了几口,半秒不到就解决了闻颜纠结的问题。
“你会睡不着吗?”
房间里开着空调,有点冷,江昊掀开被子往里坐,身上与闻颜相同的沐浴露香味格外清晰地钻入闻颜的鼻腔。
“不会。”
“嗯,”江昊应了一声,“那睡觉吗?”
他没等闻颜说好,就躺了下来。
灯的开关在闻颜那一侧,江昊抬起一条手臂,屈起来垫在脑后,侧过脸朝闻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关掉灯。
房间里骤然暗下来。
闻颜也躺下,被子摩擦出一阵暧昧的窸窣。
酒店的床品几乎是闻颜睡过最差的之一,堪比很久之前在泸城,招待所里的那一个晚上。
被罩和床单的布料很硬,滑滑的,贴在身上不舒服。被褥间有消毒水的味道,难闻。
闻颜动了下,听见江昊在黑暗里问:“睡不着?”
“嗯。”他是背对着江昊的。
隔壁房间隐隐传来一阵阵欢笑的声音,可能是江昊的那几个朋友。
原来这家酒店连隔音也这么差。
闻颜翻了个身,面朝着天花板。
“那聊会儿?”
江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他们是你这几年玩得最好的朋友吗?”闻颜问。
“算也不算吧,”江昊也听到那阵笑声,“认识的歌手比较多,但除了工作就不怎么联系,这几个因为也住在上海,平常没事喜欢叫我去吃饭,所以熟一点。”
“有几个朋友挺好的。”闻颜是真的觉得好,以前江昊在上海读高中的时候就没什么朋友,闻颜都没听他说起过和哪个同学玩得好。
“可能吧,”江昊偏过头咳嗽了一声,“那你呢?这么几年,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但江昊的语气却让闻颜觉得他问的不是新朋友,而是新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这算是一个问题了吗?”闻颜问。
安静片刻,江昊才说:“这么计较?”
闻颜正想说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江昊又道:“不过你想算的话,就算吧。”
闻颜把手折起来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说:“出国之后工作很忙。”
“是吗……”
“你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相信。”
“你都说了我还能不信吗?”
沉默了一会儿,闻颜换了一个话题:“今天来的那个音乐制作人,好像想邀请你唱这部电影的ost,你有兴趣吗?”
“唱ost可比写一张专辑容易,不过我听说导演倾向于选新人。”
“那也只是倾向,这部电影引力星空才是最主要的投资人,一首ost而已。”
“所以我有兴趣的话,这件事就能继续往下谈了?”江昊轻笑,“这也来得太容易。”
“反正我刚才也输了牌,这首歌就算作我输掉的筹码。”闻颜说。
江昊提起好几年前他的第一首ost:“我刚出道那年也遇到这么一个机会,有一部电视剧找人唱ost,我也去试了试。听说剧组对我很满意,但资方还是犹豫是不是要用我这样的新人。”
圈子里小火过又销声匿迹的人太多了,尽管签约了一家很不错的唱片公司,刚开始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江昊都没什么工作,只是跟着公司的安排去系统地学习一些音乐知识。
公司的资源都向咖位更大的艺人倾斜,有些机会只能江昊自己争取。
“你没听说过这个八卦吗?”江昊的语气很平静,好像他也无所谓,“主投的那家影视公司,总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姐姐,我陪她喝酒,她的女儿二十岁了,我还陪她女儿和她女儿的同学玩,两个多月以后,那个姐姐说,这首歌就定我了。”
江昊红了以后,大家逐渐在那位总裁女儿的社交账号里找到许多他的身影——
什么从贫苦山村到大城市逆袭的戏码,原来都是演给观众看的,还是捷径更通天。
“所以,这些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止是一首歌而已,”江昊侧过脸,自嘲地问,“那你呢?闻颜,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安静片刻,闻颜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你,你靠自己拿了那么多奖,还开了演唱会,应该是别人邀请你去唱ost才对。”
他并没有回答刚才江昊的问题。
江昊轻笑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闻颜会这样说。
“还真是没人能带偏你。所以我刚才说的那个八卦,你也不相信吗?”
“不会以为分开几年我就真不认识你了吧。”
“是么……”
江昊再没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没歌可发的时候真的挺难熬的,有时候我日日夜夜在想那种感受。”
“我以为你没这么在乎红不红。”闻颜说。
“很久以前我是这样,但早就不是了。”黑暗中,江昊的视线没有落点。
他忽然就觉得没意思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确变了很多,可闻颜好像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论别人说什么,他心中永远有自己的判断。
和这样的人绕圈子有什么意思,好像不论这些来来回回的话说到最后是谁占了上风,江昊永远都是那个输的人。
于是他也不说假话了:“投资人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我的,我连陪人家喝酒的机会都没有。”
“可能是我运气好,有一次活动结束之后在酒店附近遇见她女儿,那姑娘失恋喝多了,我怕她出事陪她等助,和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