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拳(109)
指导员说:“前二十年你当兵了吗?在部队吗?你现在呢?”
庄啸说:“嗯,以前没当过兵,但是,确实留好多年了,没换过发型。”
左右的队友都在低头忍笑,指导员没准儿自己也在狂憋心情,还要维持不苟言笑的严厉面目。训练就要来真的,严格要求,不管你是哪一路明星抬着进来的。
指导员摘下军帽,秀一下头型:“剪了,剃短,剃成我这样,不然拉着你的行李走人。”
庄啸:“……”
庄啸说:“剃成您这样,确实不是我一人儿的事,我先问问家里人意见。”
指导员莫名:“问什么家里人?!”
庄啸正儿八经地说:“问问我媳妇意见,他不同意呢?”
左右那几位实在绷不住,“噗”得笑场,把口水射出一丈远。
庄啸又没结婚,哪有媳妇?就是逗乐瞎扯呢吧,为了节目娱乐效果。
一群人都趴地上了,集体挨罚,每人二十个俯卧撑,庄啸被罚了五十个……
这就是部队兵营的集体生活,庄啸从未有过的人生经历。
意志的磨炼是在许多层面上,不是简单的出去游个八百米、跑个一千五,就能真正过了这一关。
这么些年在外面做闲散山人习惯了,想干吗就干吗,没人管教你的生活方式,更别提留什么发型、做什么文身、戴不戴耳钉,人生多么自在……现在选择了这条路,对身边人承诺过“一直陪伴”“不再离开”,也没路再回头了,就要一直走下去……
留了二十年的头发,是该一刀两断了。
每晚半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准许他们拿回自己手机,打个电话跟家人联系。平时训练吃饭睡觉时都不准玩儿手机。
庄啸蹲在厕所隔间的马桶盖上,只敢打字:【英俊,跟你请示个意见。】
裴琰就在这个固定时间等他,秒回:【你还请示我?】
裴英俊迫不及待就发视频邀请过来了,庄啸摁掉了邀请,继续打字:【部队里要求短发,必须是寸头,就剪了。】
裴琰那边就没有进入状况:【剪什么?剪你哪儿了啊!】
还能剪哪儿?
庄啸说:【请示已经晚了,但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重,马后炮沟通一下,你下次见我有个心理准备。】
裴琰隔了半分钟才回:【剪了?你的头发!!!】
庄啸赶忙说:【对你的精神打击很严重么?对不起啊。】
火药桶那边已经炸了……
视频邀请在屏幕上连续轰炸,庄啸被迫接受视频,把屏幕缓慢地移动角度,从厕所天花板到隔间门板,再到马桶,最后对正自己的脸。
全都剃掉了,而且剃得十分彻底。
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上,就是一张军人硬汉的脸,几乎认不出来了。
庄啸就在军营理发室里剃的头。这种剪发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粗暴地一阵操作之后,再用推子把左右和后面全部推掉,推成很短的板寸。
一把头发算什么,一剪子下去就没了。不适当的纠结留恋,也属于陈年累积的心理障碍。
裴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趴在被窝里笑。
庄啸一直打“嘘”的手势:“小点儿声,你声太大,你再这样我把你静音了。”
裴琰大笑:“当兵特训一个半月,这个军营太牛了,愣是给老子换了个人!”
庄啸说:“如果不愿剪发就让我卷铺盖直接滚蛋,先导宣传片里你瞅见的一个小孩儿,后来第二期就没有他了,说是档期不合中途退出,其实是不想剪发不能卸妆,卸妆不敢上镜,就摞挑子不演了……我不想给你丢脸,你也不希望我就滚回来吧。”
“当然不能滚回来,”裴琰正色道,“你不丢脸,你这样特别、特别帅。”
庄啸说:“是么,还成?不难看?”
裴琰兴致勃勃地左右端详,还要求庄啸给他看后脑勺:“帅毙了,特帅,绝对不难看。”
庄啸说:“成,还怕你看不习惯,下回对着我硬不起来了。”
“能硬,”裴琰一笑,“你这么美……”
庄啸放心了,对着屏幕左右摆了摆头。鬓角削得露出青皮了,下巴也刮得干净,整个人很利落,颓气一扫而光。
“你真好看,看得我JB都动了……”裴琰用口型轻声说,“感觉就是给我换了一人儿,换了个男朋友似的,新鲜,刺激,我喜欢,特想操。”
庄啸哼了一声:“别惹我。”
裴琰说:“不然我冷不丁留个长头发,让你也新鲜刺激一下?”
庄啸拒绝:“你别换,我不喜欢新鲜刺激。”
裴琰呵着气说:“想操我么……你的‘小美丽’动了没有?”
庄啸摇头:“‘小美丽’没动,冻了。冬泳,都冻上了。”
怕听不懂,他把这话打成文字给对方看,那边的人又笑成神经病的德性。
裴琰笑完就不再笑了,严肃脸,对他说:“哥,辛苦你了,为我做这么大牺牲。”
庄啸说:“这算什么牺牲。”
“不用这么拼,真的。”裴琰说,“老子现在片酬也水涨船高了,我又接新剧了,我档期都排到明年,你不用这么辛苦。”
庄啸说:“我高兴,我乐意。”
……
两人实地距离很远,裴琰这段时间在青岛的影视基地,拍摄嘉煌的大片《血影浪子》,档期上就不能一起出演综艺。
偶然找到很好的机会,能凑到一个剧组拍戏。
其余大部分时间里,就是天各一方,各干各的一摊事业,彼此心里惦记对方,知道对方在默默地为两人的未来努力,就够了,很欣慰。
鉴于裴先生在视频电话里声音太大,太容易暴露军情,庄啸在厕所隔间里聊过一回,之后几天就转战食堂后身的消防楼梯了,迅速占据那一块风水宝地。
然后,厕所隔间就被邢瑢占了。
邢瑢就是每天找人说说话,报个平安,这样不会寂寞。他打字说:【野外拉练不能带手机,所以没拍到风景照片,江边非常非常美。】
小萨回复他:【哦,好。】
邢瑢说:【你拍了新照片没有?发几张看看。】
小萨说:【有,发你。】
邢瑢说:【以后就别发微博了,发朋友圈,或者就发给我看看。】
萨日胜一口气发了挺多照片,足够凑出三个九宫格。都是最近拍戏期间以及在老家拍摄的风景照。照片里青山连绵,牛羊遍野,耳畔仿佛游荡着悠长的牧歌,心思一下子就被带到充满诗意的远方……
没一张是人脸自拍,邢瑢就喜欢看风景,不要看人脸。
看的也是一种心情。
邢瑢就说:【萨宝宝你又话少了,没事吧?心情还好吗?】
然后,出乎意料的,破天荒的,手机“嗡”的一声,吓得邢瑢没蹲住,差点从马桶盖上滑下来。他用两手捂住那活蹦乱跳的手机,心虚地听隔间外面别人撒尿的动静。
他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来电显示是小萨。
萨日胜打电话过来了,跟他说:“我就是打字慢,好多字,很难写么!”
“这样啊?”邢瑢压低声音,“那你用拼音打字啊。”
“拼音也很慢,要找字,找不到那个字么,翻好多页就找不到么。”萨日胜继续抱怨,聊个天聊得,小王爷受了好大的委屈呦。
“你找不到哪个字啊!”邢瑢笑坏了,“那以后就别打字,打电话好了,我是怕打电话影响你拍戏,影响你看风景。”
萨日胜问:“部队里都做什么?”
邢瑢小声地讲:“今天我们野战连出去拉练,冬泳!卧槽冷坏了,冻死我了好么。”
萨日胜笑他:“都三月份了,哪有很冷。”
邢瑢说:“三月份下江里游泳,冻傻了我了,本来就没有多聪明!你怎么不来,就你不怕冷,你下去洗个澡就知道有多冷了。”
萨日胜说:“就是么,导演怎么就不请我去洗澡。”
“知道你最厉害,你不怕冷,导演才不会请你呢!”邢瑢说,“我告诉你吧,节目组可坏了,给高出场费就是专门要找我这样最笨最蠢的,观众就要看我们在镜头前一个个跟傻瓜似的,没什么尊严地滚在泥地里,又哭又叫得出尽洋相。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似的,呼哧一个猛子扎下去,噼里啪啦你就游完了,哆嗦都不哆嗦一下,像头熊一样跑回来了,你让观众看什么,怎么能享受到奚落群嘲的快感啊。”
邢瑢边说边笑,把小萨也逗笑。
俩人唧唧咕咕地聊了很久……
他以前没给小萨发过自拍照,这次自拍了一张,给对方发过去。
“军营里不准染头发,我就把发色弄黑了,特丑吧?”他问。
“不丑。”小萨说,“以前就挺好看,现在变酷了,晒黑了。”
“有你黑吗?狗熊。”邢瑢说。
“你才黑勒,煤球。”小萨说。
又是一阵笑,一直扯到饭后放风时间结束,教官喊他们读报纸写日记洗漱熄灯了。这样的一天就结束了,很辛苦也很充实。
有些意犹未尽,邢瑢说:“好啦,为我加油吧!”
小萨说:“你加油啊。”
……
第七十章 演技
新兵营里,一群汉子同吃同住,六个男的住一个营房,还是上下铺的。
庄啸被小班长指到上铺,邢瑢就在他下铺,没的挑的。来到这屋之前,大伙还交头接耳地互相挑剔嫌弃,哎,有人打呼噜吗?这屋谁打呼噜?打呼噜的不许进哈,打呼噜的去找咱们连指导员睡去!
谁都不承认自己睡觉打鼾。
“都不准打呼噜啊,安静睡觉,困死老子了……”庄啸双手一撑,然后如慢镜头一般,缓缓悠悠地爬到他的上铺,爬得跟一头树懒似的,每挪一步都吃力,累啊,身后传来几声笑。
他以前也问过裴琰,我平时睡觉打呼么?
以裴琰的说法,没有啊,没听见过。不过,我睡得……比较死,跟你睡我很疲倦啊。
结果,从第一晚开始,一屋六个人,所有人都在狂打呼噜。
个个儿睡得像死猪一样,谁也没有吵醒谁。只是邢瑢和庄啸半夜分别起来去过厕所,都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震山响,鼾声此起彼伏地动山摇。
看来是真累。都累傻了。
原本计划内,每晚在军营里,熄灯后有一段黑暗中独处的浪漫时光,是庄啸准备专门留给裴先生的,望一望窗外星空,惆怅地、深情地想念一下对方,再祭出灵活粗壮的手指,被窝里撸个活儿什么的。等到进了军营,每天野外拉练累得像狗,时不时再来一趟凌晨紧急集合,把他们从被窝里拎出来上操场跑个三千米障碍……十几岁时在俱乐部里打拳、跟着师傅习武练功的年月里,都没觉着有这么累,挨揍挨罚都比这个来得轻松。还浪漫个屁,还手活儿?躺到床上最亲的就是枕头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