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后反派开始宠我(57)
“我听说先帝是个很和善的人。”宋随意道,“为君者自然是要有威严,可先帝对大臣再怎么凶,对着王爷也该是温柔的,可王爷对陛下怕是一年都笑不了几回吧?”
关承酒低头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宋随意放他一个人冷静,溜溜达达去找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他过来,递了个橘子给他,宋随意就坐下来剥皮,等关承酒缓过劲来。
他知道关承酒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他以前曾听关承酒提过一回。
那天是关承酒生辰,已经十五岁的关玉白悉心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他,说自己虽称关承酒一声皇叔,但在他心里,关承酒和他父亲一样。
大概是这番话戳到了关承酒心里那点柔软,他那天喝了不少酒,宋随意扶着他回去之后难得地从他那得到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拥抱。
关承酒说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后又说起了他的压力,说以前母后跟皇兄总催着他找个王妃,生儿育女,但他无心情爱,被催得烦了便干脆躲在漠北不回京,他没想过成婚,更没有想过孩子的事。
结果没躲几年,皇兄病逝,他忽然就担起了教养孩子的工作。
他没当过爹,也没研究过该怎么当爹,只能学着当年皇兄教导自己那样去教那个孩子。
可有时候他的确会感觉到很无力。
皇兄教他,亦或是其他任何一个家庭教孩子,都是希望这个孩子有朝一日能成才,是一种希望和祝愿。
可关玉白不同,关承酒对他不能只有希望,他是皇帝,他必须要成才。
他担心自己没把关玉白教好,愧对皇兄的托付,也愧对大齐的百姓。
这种压力比前朝任何一个人带给他的压力都要大,他宁愿天天跟那些老狐狸周旋,宁愿带兵跟那些胡人打仗,也不想再养一个孩子。
好在关玉白成长得很优秀,不再像儿时那般胆小又优柔寡断,而是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颇有他皇兄当年的风采。
关承酒说那番话时其实有些不清醒了,他不爱喝酒,酒量也不那么好,一喝多就乱七八糟的,所以鲜少喝。
宋随意在他身边陪了他几年也没看过几回他喝醉的样子。
“随意。”关承酒把脑袋搁在宋随意肩上,呼吸间酒气和热气都喷在宋随意脸上,“这些年陪着我,很辛苦吧?”
“我可是王妃,能有什么辛苦的?”宋随意垂着眉眼,笑道,“锦衣玉食,不用应酬,不用担心你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用想孩子的事,这么好的事有什么辛苦的?”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些。”关承酒含糊道,“再等几年,等陛下成亲了,我就……你再等等我。”
后来关承酒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是原来那个跟他保持着距离的摄政王。
宋随意其实也没指望过他卸任后能有多大的改变,毕竟这人连话都不敢说明白,还能指望他做?他只要活着,有关承酒陪着,就够了。
不解风情也罢,至少一个拥抱一个吻,他都可以随时要到,甚至……
宋随意有些恍惚,剥橘子的动作也停了很久,久到他回神的时候关承酒已经过来了,将他的橘子剥好又放回了他手心。
宋随意捻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顿时酸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把剩下的橘子放下,说:“母后还是别吃了,让他们换一盘来。”
太皇太后闻言笑道:“酸的?”说着递了一瓣给他。
宋随意接过来塞进嘴里,甜的。
他有些沮丧:“我也太倒霉了,明明它看着挺甜的。”
“该说你有眼光,拿了最特别的。”太皇太后把剩下的橘子都给了宋随意,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回去了可别吵架。”
“这话您该跟王爷说。”宋随意把橘子吃了,又把酸溜溜那只拿上,准备回去榨汁加点蜂蜜喝。
听见两人要走了,关玉白还特地出来送。
“陛下功课都做完了?”关承酒问他。
关玉白闻言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差一点,很快。”他并不知道关承酒听见了他跟宋随意的话,神色动作毫无掩饰,就差把“皇叔别生气”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以前关承酒没注意,现在才意识其实关玉白面对他时一直是这样,但他没想过关玉白会怕他,他只觉得这孩子太过温吞胆小,没有魄力。
他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抿着嘴沉默地“嗯”了一声。
于是关玉白更怕了,低着头跟他道歉:“皇叔对不起,我会努力,再快一点。”
关承酒皱起眉,这回嘴都没张,站在他身边的宋随意已经先开了口:“慢点就慢点,是今天的功课,今天做完就行了。”
关玉白没敢应,只是悄咪咪抬着眼看关承酒,直到看见他点头才松了口气,乖巧道:“明天我拿给皇叔检查。”
关承酒点头:“回去吧。”
他说完带着宋随意离开了,两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安静得可怕。
素来铁一样好似没有任何情绪的摄政王,正经历着人生的低谷,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颓废。
宋随意不想触霉头,所以乖乖坐在一边盯着他的橘子,直到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宋随意起身要走,关承酒才忽然问了他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就发现了,说了你又不信,母后也不会信的。”宋随意道,“有些事总要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才相信,我懂。”
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不愿信。
人都是这样,遇见无法接受的事时总会找到诸多借口去哄骗自己,非要等到躲不掉避不开了才去做选择。而有些人宁愿一直自欺欺人,有些人则会面对现实,解决问题。
所以一样的事,有些人的痛苦伴随一生,只能学着去和解去相处,直到最后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而有些人的痛苦就像一块烂肉,挖掉的时候痛彻心扉,但等伤口愈合了,便只剩一道疤和一段记忆了。
宋随意不知道这两种哪一个更好,但他知道关承酒属于后者。
只是他不确定关承酒会怎么改变。
这是他第二次做这种事。
因为关承酒跟关玉白的关系太敏感了,插起手来就像在捋老虎的胡须,翻过一次车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无从参考。
“是我误会他了。”关承酒道,“我只是想他做好。”
“我跟王爷说过的,陛下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宋随意道,“他已经做得很好了,王爷不该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他。”
关承酒道:“他需要早些立事。”
“他已经在努力了。”宋随意道,“陛下只是小,并不蠢笨,相反,他很厉害。”
关承酒道:“皇兄刚登基时更厉害,做得更好。”
“那是因为先帝登基时已过及冠之年,自然做得好,你再给陛下十五年,他一样做得好。”宋随意重新坐回去,无语地看着关承酒,“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很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