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死后我重生了(11)
昔日婉妾虽因贪慕虚荣犯下了过错,可在许锦言心里,罪不及子,许墨到底也是无辜的,况且又与自己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无论如何也得看顾着些。许是平阳王妃平日里不太注意许墨,王府的下人便暗自揣测王妃不喜小公子,于是便有些轻贱于他。
东苑虽是个很大的院落,但许墨却住在东苑最偏僻的一角偏房,身边大抵也就一两个下人侍候着。又因着性子不讨喜,许锦言大抵也是能明白许墨在王府里的处境,但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穿过东苑的竹林,许锦言向着东苑往深处走,因着那里地位偏僻,又少有人去,于是许锦言便提了个明黄色的灯笼,一路踏着月色去寻许墨。
这才走了一半路,远远的一方莲池边上,隐隐窝着一小团黑影。许锦言皱起眉,将手里的灯笼提高些许,明亮的光一照,这才认得清这黑影是谁。
“墨儿。”许锦言走进几步,见许墨仿佛不知道有人过来似的,仍蹲在莲池边不起来,于是便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大晚上的也不觉得凉?”
许墨闻言,微侧过身来抬起面无表情的小脸道,“大晚上的,世子又来此处做什么?”说罢,许墨又低下头去,拨弄着手里的红色物件。
定眼瞧了瞧,许锦言这才看清许墨手里藏着一朵莲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蹲下身来,将手里的灯笼放在一旁,温声对许墨道,“墨儿,怎的喊我世子?我是你大哥哥,你若实在不愿意喊,便唤我名字吧,只是莫要在人前喊,省得旁人找你麻烦知道么?”
许墨不料许锦言会如此温和的对他,他从小到大在府里的地位极其尴尬,从未有哪个人对他有半点好过。
因此,许墨皱眉,身子偏过去,离许锦言远远的,垂着眼帘半晌儿才低低的开口道,“今天白日里时,是不是你差人过来救我的?”
“你乖。”许锦言答非所问,只是嘱咐许墨道,“以后再有旁人欺负你,你就到大哥哥的雅居,去找子衿,她为人最是和善,定能帮你一帮。”
“恩。”许墨点了点头,心里有些酸楚。他并不是什么事都不知晓,他知道他的亲身母亲婉妾是如何凄惨死去的,也知那年被关小黑屋时,莲蓉馅儿的月饼是谁送的,这世间除了眼前这芝兰玉树的少年外,怕是再也找不出对他好的人了吧?
“大哥…”许墨低低的喊了一声,而后抬起泪眼望着许锦言道,“我听旁人说,中秋节寄莲灯能一解相思,是不是真的?”
闻言,许锦言又心疼了许墨一把,望着满池的莲花暗暗道,许墨自小便没了母亲,又不得父王待见,阳伊和许文素来不喜见他,想来许墨在王府待的寂寞孤独。又因着中秋团圆节的缘故,便更加的思念亡母。
本来,王府是不允许私放莲灯的,尤其许墨还是个庶出,平阳王妃才是嫡母,这父母尚在哪里就要悼念亲人了呢?
“你可在莲灯上写了字么?”许锦言问道。
摇了摇头,许墨没了往日里顽劣不驯的模样,此时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两只手紧紧护着莲灯,不知所措。
也罢,许锦言暗自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也无妨,心诚则灵。只要是你亲手放的,想来你的生母必定能听见你心中所想。”
吸了吸鼻子,许墨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莲灯放入了莲池。莲灯顺着池水缓缓的往莲花中央蔓延,不一会儿并消失在了远方。
许锦言伸手摸了摸许墨的脑袋,又脱了外裳轻轻的盖在许墨身上,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念着你母亲时,你母亲也在想你。”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许墨幽幽的望着身上披着的锦缎长袍,两只小手颤抖的将衣裳拽紧了。幼崽般的小身子隐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尤其苍凉孤寂,那微薄的唇也紧紧抿着,仿佛是在抵御着外界带给他的一切伤害。
许锦言将眼前许墨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论是许墨的顽劣不驯还是嚣张跋扈,都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外壳而已。就好比是刺猬,即使外面的皮毛长着如何锋利的尖刺,他的肚皮总是柔软而有温度的,且一旦失去了所有的尖刺,那刺猬也便活不长了。
而许墨又不是苏遇,也不比苏遇在青离山上过的滋润。深门大院里,表面看着光鲜亮丽,背地里又总是会发生一些不为人知的腌臜事,避无可避,禁无可禁。因此许锦言也并不想让许墨学着拔掉尖刺,不过是希望他能过的好一些罢了。
“我不会骗你的。”许锦言暗自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摇了摇头,许墨垂着小脑袋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往回走。
许锦言自然是不放心许墨自己回去,于是连忙将他唤住,道,“你别着急,说了送你回去,你怎的自己先走了?”一面说着,许锦言一面将地上的灯笼提了起来,又抬腿上前走了几步,在靠近许墨的一霎那,一把握住了许墨的小手,笑容温和的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身子僵了僵,许墨抿了抿唇到底也没把许锦言的手甩开,只是一路沉默的往前走着。
二人就是灯笼微薄的光一路走到了许墨住的偏院,推开厚重陈旧的木头小门,许锦言望着院里的破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握着许墨的手便也更加紧了。
这院子黑漆漆的,唯有里间还亮着盏油灯,想来是给许墨留的,这看门的嬷嬷和侍候的丫鬟应当是早就睡了。
“你回去睡觉吧。”许锦言蹲下身来,伸手轻轻将许墨耳边碎发揽在耳后。
“恩。”许墨错开了眼,一把将身上披着的外裳扯了下来,又有些犹豫般,踌躇良久才股起勇气,踮起脚尖将手里的外裳小心翼翼的盖在了许锦言身上,又垂目低声道,“大哥,你明日便要回山上了,是不是?我……我身份低……到时不能出去送你,你路上注意安全。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许墨一转身便跑了。
许锦言愣了愣,半晌儿才起身,提着灯笼回去了。
☆、师兄,有人欺负我!
时候也不早了,待许锦言回到了东苑雅居时,前院的晚宴也散了。桃夭端着盆热水,才一出门,便见着了许锦言,于是上前来道,“世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要吩咐小厨房再做些吃食送来?”
“不必了,我不过在府里随意走走,现在也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不必侍候了。”许锦言随意摆了摆手,大步往里间走
去。
身后的桃夭连忙施了一礼,应了声“是”,便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这夜幕星河,漫天的星斗下,清冷的月光爬上灵柩窗,又碎了一地。许锦言静静的站在桌前,望着桌案上的字画发呆。
这幅字画是白日里作的,清风皓月虽没看懂,但也觉得字写的不错。许锦言摸了摸上面的字,低声念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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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许锦言便起来了,刚一下床房门就被推了开,大丫鬟子衿端着盆水,轻移着步子走了进来,见许锦言已经醒了,便笑着道,“世子醒了?奴婢帮世子更衣吧。”
说着,就快走几步将水盆放了下来,又转身要去替许锦言穿衣。
“不必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许锦言随意摆了摆手,挑了件素色的衣裳穿了,一边穿一边又开口问道,“子衿,小公子素日里在王府过的如何?”
“回世子,过的……”子衿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对着许锦言说了实话,“过的并不大好。府里的下人向来见风使舵,虽说王妃娘娘为人和善,但……但毕竟小公子年幼,又时常顽劣不驯,王爷自然也就不大欢喜他……”
许锦言点了点头,心里也知子衿说的乃是实话。在东苑雅居,四个大丫鬟里,就数子衿和悠悠性子成稳些,但悠悠却不如子衿性子温和。而桃夭和灼华向来唯王妃之命是从,王妃又最是宠爱郡主阳伊,但阳伊十分厌恶家里的庶子,于是两个丫鬟也就多了心眼,长了眼色。
这样想着许锦言暗暗叹了口气,对着子衿道,“待会我走后,你去趟小公子那里,拿些银子,再带一些吃食衣物送过去。还有,你告诉他,今后要是遇到什么事,便写信差人送到青离山上,我自会看到。以后每三天,你便去趟小公子那里,帮衬着那里的丫头照顾他。”
顿了顿,许锦言略一思忖,“还有,莫让王妃知道了。”
“是,世子,奴婢都记下了。”子衿应道,又走上前替许锦言挂了竹青色的荷□□在腰间,而后又转身欲再拿一块玉佩挂上。
许锦言见状,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挂了荷包及可。”
“是。”子衿握着手里的玉佩应道。
“这玉佩便送你吧,劳你多去小公子的偏院走动走动。”许锦言道。
“奴婢多谢世子,日后一定多往小公子那里走动,世子请放心,奴婢定会照顾好小公子。”子衿拿着玉佩满脸喜色道。
说罢,子衿将玉佩收好,又侍候着许锦言洗漱,而后又让桃夭和悠悠将早膳送了进来。因着今天又回青离山,许锦言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净了手后,便去了趟平阳王妃那里。
平阳王妃虽不舍许锦言那么早便回山,但也知许锦言主意已定,于是便百般不舍的挽着他的手,将人送至王府门前。
许阳伊也不舍许锦言走,一边挽着平阳王妃的手,一边喊着许锦言道,“大哥哥,你要时常回来,等阳伊有机会一定去青离山看你!”
“好。”许锦言点头应道,又一撩下摆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平阳王妃磕了个头道,“母妃,儿子不孝,不能侍候在母妃身边,今天便动身回青离山,望母妃在王府事事顺心,身体安康,也劳烦母妃身边的人能好生照料着。”
“言儿快起来,我的儿。”平阳王妃眼角湿润,双手将许锦言扶起。
许锦言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清风皓月早就将马车备好,此时见许锦言上了马车,连忙道,“世子,现在走不走?”
“走吧。”许锦言回道,强忍着不舍一直不往后看。直到出了城门才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帘子撩起,见窗外黄土灰石,小道旁满是稀疏的灌木林,官道上行走的百姓零零散散,于是便将帘子放了下来,开口喊了声皓月。
“来了,公子。”皓月一撩帘子,从前面挤了进来,问道,“公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昨日让你俩置办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回公子,都置办妥当了。除却一些吃食,还买了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还有零嘴什么的,还请世子放心。”皓月回道。
许锦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靠在马车内的软毯上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皓月见状,吐了吐舌头又挤了出去,同驾车的清风小声的说起话来。
…………………………
青离山。
太阳西斜,阳光也不如白日里的毒辣。一轮橙光色的圆,矮矮的挂在最西边的天幕上,不消一会儿,天边便起了红艳艳的夕阳,远远看着仿佛跟远处的山脉连成了一条线。
此时苏遇在十里揽月院中的青石桌上斜躺着,微微眯着眼睛养神,嘴里还叼着根狗尾草细细咀嚼。
青草的汁液顺着贝壳般的小牙齿混着唾液进了嘴里,苏遇觉得嘴巴苦,狠狠啐了一声,将狗尾草吐了出来。两只手心还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