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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卿(105)

作者:临安教司 时间:2022-04-15 10:22 标签:强强 年下 HE 相爱相杀

  隐隐地,心中生出无限的悔恨来,不是兜头而落,而是一点一点地从梅韶的心口蔓延出来,像是缠绕纷乱的蛛丝一般,一丝丝地将他缠绕勒紧。
  他伸出手,轻轻地描摹着眼前人的眉弓,再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划到他的嘴角。
  白秉臣的唇本是淡而薄的,此刻因为在封闭的马车里待久了,唇间和颊上都染上了红,整个人都包裹在颓靡而潮热的气息里,完全没有他平日里温和却疏离的气质,反而增添了一丝让人心生怜惜的柔弱感。
  梅韶的眸子暗了一下,根本没过大脑,就已经按住了他的唇。
  触指温软,像极了他现在这副软和得不行的样子。
  梅韶轻叹了一声,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扶住他的脑袋,慢慢地把他整个放平,让他的头正好枕上自己的膝盖。
  移动过程中,白秉臣的腿碰到了马车内壁,顿时发出硬物碰撞的闷声。
  梅韶愣了一下,眼中涌动出不明的情绪,他抿抿唇,还是探向他的脚腕。
  那个曾被他报复性的打上烙印的地方,隔着夏日单薄的鞋袜,依旧可以清晰地触碰到银器的质感。
  白秉臣并没有摘下他亲手浇上去的银环。
  梅韶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他没有逾矩半步,在梦中都恪守着礼仪,即便看着像是深陷梦魇,眉头都皱得拧起,手也无意识地握紧,他都没有碰梅韶的衣角一下。
  他独自承受着苦痛,却不加诸给别人半分。
  梅韶心中原本抽丝剥茧一般的心疼在这一刻变成深深的无力和自责。
  他想要将白秉臣紧攥的手抚平,让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同去抵抗他梦中的难受,却在触到白秉臣手指的瞬间又缩了回去。
  自回都以来,就是自己的这双手,握过他纤细的脚腕,在上头烙上不可磨灭的伤痕,也是这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没有半分犹疑地将他按下水底。
  梅韶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能他被自己触碰的地方都留下了可怖的伤口,只要自己靠近他,便会给他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梅韶不敢再碰他一点,只好就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他心中实在有愧,有悔。
  合拢了手,一时不知该放到哪里才会不搅扰他,梅韶露出一点窘迫而无助的神情来。
  他的双手以一种极为不协调的方式垂在身侧,微微地发着抖,离得自己腿上的人远远的。
  席卷而来的后悔和心疼几乎要将梅韶吞没,他恨了白秉臣六年,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甚至几次亲自动手杀了他,如果,这几次的下手有那么一次成真,白秉臣死了,彻底地消失在人间,他以为自己大仇得报,以为自己志得意满,他甚至这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自己深深恨着的这个人,曾在背后以单薄的身躯,企盼着能护得自己一世心安。
  白秉臣死后,他会没心没肺。快活又糊涂地去过完余生。
  那这该是多么可悲又可怜的一生。
  或许他真的应该恨白秉臣的,恨他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恨他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恨他不多依赖自己一点,可梅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一直都是那么有主意的人,什么事情都不宣之于口,哪怕是在少年时期,明明是心里在意得不得了的事,还是撑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直到现在,把自己强撑成如今这副模样。
  微风入帘,一道日光投到白秉臣的脸上,他似乎感受了光,动了动眼皮,把半张脸埋进了梅韶的衣衫上。
  他轻轻的呼吸扑在梅韶单薄的衣衫上,那温热而清浅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打在上面,慢慢地暖了梅韶的那片肌肤,只这么一点的暖意,却叫梅韶凉透的手脚一时间血液回流,重新暖和起来。
  他的呼吸很浅,却坚定而清晰地告诉梅韶: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好好地活着,梅韶愿意去等,等他真的完全地接受自己,等他心甘情愿地把一切告诉自己,等他养好病之后,长长久久地、无病无灾地活着过完这一生。
  一直无处安放的双手终于有了去处,它们捂上了梅韶的双眼,渐渐地,有泪水湿润了指缝。
  有人咬着手心,不敢哽咽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秉臣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迷蒙之间发现自己枕着的好像不是坚硬的车壁,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还在平都的府里。
  马车的颠簸一点一点地将白秉臣的理智给震了回来,他睁开眼,入目的是深绿的袍子和上面金色的花纹,愣了一下,就听得上头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醒了?”
  白秉臣顺着声音向上看,却触到一双微红的双眼。
  一时不知道是该问自己怎么枕在他的腿上睡着,还是问他眼睛怎么红了,白秉臣的脑中宕机了一瞬,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轻柔地扶着坐了起来。
  “刚醒,坐着缓缓。”
  这次的声音要比刚才好上一点。
  白秉臣慢慢地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多半也是梅韶看着他睡着难受,好心地把自己放平的。
  “多谢。”
  想了想他们目前的关系,白秉臣还是出口道了谢。
  梅韶原本红着的眼好似听到他这句话又红了点,白秉臣还没来得细看,梅韶就略微低下了头,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腿。
  白秉臣知道自己睡着了不怎么动弹,觑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也不早了,便觉得是方才伏在梅韶膝上久了,压麻了他的腿。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可以......”
  “垫两个软枕”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梅韶出言打了回去。
  “此次回都,你有什么打算?”
  听着梅韶轻描淡写地转过话题,白秉臣心中没来由地空了一下。
  “方敏已经将沧州剿匪的折子呈了上去,附带着你重修渠道的功劳,应该可以替你请上一功。你想要什么官位?”
  没等梅韶回答,白秉臣自己想了一下,继续道:“你现如今是兵部侍郎,若是想在兵部再上一步,便是兵部尚书的位置。如今的兵部尚书是冥婚一事里才调任上去的,可他原本就是个文官,对武事不甚精通,听说这两个月办坏了些事,要是你有意在兵防部署上着力,我倒是可以暗中和陛下说说,让你顶了那个位置。不过在张相那里,最好不要露出马脚,这样行事便宜些。你本来出都前是他的人,换了人当兵部尚书于他来说并不有损,再加之,我这么久不在平都,他正忙着清理我朝中人脉,自然也会给魏鹏举一个别的职位,所以你要是中意的是兵部尚书的位置,倒是轻松一点。”
  “可你要是着意于练兵......”白秉臣顿了一下,道:“目前平都在册的兵左不过巡防营、禁军、还有平都城驻城军。巡防营都是一些混日子的老油子,你大约也看不上,禁军纪律些,守卫着宫闱,是轻易动不得的,那剩了驻城军。久无战事和严明将领,你要是去要了驻城军的管辖权,想必要吃些苦头。”
  “不过现在驻城军的首领是郑渊。”看了一眼梅韶疑惑的眼神,白秉臣知道他不熟悉平都的官员,解释道:“就是工部尚书郑苑博的独子。工部也是张九岱手下的人,你去了倒也不会多么为难你,就是郑渊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可能会给你脸子瞧。”
  梅韶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郑渊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对你动过手脚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白秉臣心跳了一下,以为梅韶在暗地里查到了一些过往,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好像是说过......
  “宋家庶子、严家老二,还有刚才那个郑家独子。”梅韶故意把这几个人说得很慢,好似是在帮白秉臣回忆一般,“平都的别院里,你以为我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怎么,他们也像那晚我对你一样,动过你?”
  白秉臣的脑子“嗡”的一下,耳尖灼上一点热意。他想起来自己被梅韶用腰带捆在床上,上下其手地折辱的时候,激怒时说过那三个人的名字。
  “嗯?”
  梅韶没有得到回应,有些恼火,声音似浸了冰一般,冒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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