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将军后(123)
“袁卿可不要让着孤。”
萧则绪眼底含笑, 细细思索着局势,慢悠悠地落子。
很快福乐便奉上了两盏茶。
“袁卿, 尝尝宫里新进的西湖龙井。”
萧则绪端起一盏白瓷盖碗,素手掀起茶盖,里头茶叶已舒展开, 茶水清澈透亮,翠碧浓厚, 清香扑鼻。
袁宜之坐在下首的位置, 他不知道萧则绪突然将他叫过来是何意, 坐了一会儿东扯西扯,手谈几局,又送来一盏茶。
“多谢殿下。”
袁宜之道谢。
“此是上好的山泉水冲泡而成,水质对于茶汤的滋味极为重要,若是用普通的水,想必便尝不到这等好滋味了。”
袁宜之眉宇稍蹙。
他总觉得萧则绪话里有话。
“确是好茶,扁平挺直,色泽嫩绿光润,茶香鲜嫩清高,滋味醇厚馥郁。”
萧则绪抿了一口,撂下茶盏,手中依旧把玩着那串菩提玉珠,眼睛还盯着先前的棋局看。
“三年前言家的事还要多谢袁卿,若非袁卿亲自审理,恐怕便不止是流放了。”
三年前皇帝特意将此事交给袁宜之审查,便是看中袁家、言家交恶,想借袁家的手除去言家,众人都以为袁宜之会借此下狠手。
然而袁宜之却翻阅了所有律法典籍,找了漏洞,免去灭门之刑,判了言家流放边疆之刑。
景顺帝本想重判,但袁宜之拿出了律法典,便只能如此。
袁宜之被他提及此事,有一瞬间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从容,不骄不躁道:“臣不过依法行事。”
“孤一直觉得袁卿是个有大才之人,如今挂个虚职实在是大材小用,正如这等上好的龙井,若是用普通水冲泡,实在浪费可惜。”
袁宜之静静坐着,不语。
他实在没琢磨透萧则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给他升官,还是降职?
“孤听说郭琮被罢官后求上了你?他是你夫人娘家嫂子的侄子?”
袁宜之连道:“是。”
“你将人赶了出去?”
“是。”
“你夫人求了你许久,孤还以为你会同往日一样出手相助。”
好像自从舅舅回京,再离京后,袁宜之一下子没了所有的心气,也不再想着帮萧承允夺位,如今连袁家都不管了,整个人淡泊名利、淡泊富贵,跟个快要辞官回乡之人似的。
“郭琮犯下大错,臣不敢。”
袁宜之面上说得恭敬。
只是他没想到萧则绪在袁家也有眼线。
“袁宜之。”
萧则绪突然唤了他的名字,语气正经了许多,“你这辈子就毁在了袁家身上。”
整个袁家从根里便烂透了,淑妃靠着这个哥哥替她的儿子铺路,袁夫人挟恩靠着这个丈夫拉扯她的娘家人,平昌候袁介靠着这个儿子试图再复袁家的辉煌,景顺帝靠着袁宜之聚拢钱财……
家里的子子孙孙各个不学无术,出了岔子就等着袁宜之出手解救。
所有人逼着他滥用职权,解决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将他硬生生逼成一个奸臣。
如今连郭琮一个不知道远到哪里去的亲戚都敢求上袁宜之,是笃定他一定会帮忙?
袁家就似那污垢之水,将那上好的龙井都冲泡的染了颜色,是时候换一个好地方洗一洗,洗干净后才能展现其原本的味道。
“若无袁家,卿必登相国之位。”
他又落了一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袁宜之一愣。
“臣不敢得殿下如此厚爱。”
“济州出了点乱子,劳袁卿助孤一臂之力,不可带家眷,此去三四载,好生想想孤的话。”
萧则绪只有一个意思。
只要袁宜之和袁家断了那乱七八糟麻线似的,他愿意拜袁宜之为相。
袁家那等烂根,若是依旧咬着袁宜之,他也不能再用袁宜之。
“臣遵旨。”
袁宜之跪地,良久才起身,“谢殿下。”
济州距离京城甚远,他一甩袖子离开京城,袁家的人再出什么乱子,天高地远,他管不着,也不愿再管了。
“临走前,再去瞧瞧你那嫡亲的妹妹吧。”
不见一面,可能再也见不到咯。
他很好奇,萧承允和袁宜之全被外派出京,去了那远的够不到天际的地方,淑妃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初淑妃装病叫走所有太医害得他母后病死榻中的这笔账,也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不必了,臣即刻启程。”
袁宜之早就对袁家的人死心了,他只想快些逃出这勒得他喘不过气的牢笼来。
萧则绪看了眼桌面的棋盘,勾了勾唇角。
孤又赢了!
袁宜之和萧承允一样走得很快,几乎拿了调令便纵马出了京城,萧则绪站在城墙上一路目送他离开。
舅甥二人一个秉性,都想要离开这束缚已久的京城,一个被逼着争夺皇位,一个被逼着处理家里所有鸡毛蒜皮的事。
“殿下,天冷,要多加衣裳。”
夏寒青披了件外衣给萧则绪,将他裹住。
淑妃宫里瓷器玉器摔的七零八落,满目碎裂,啪地一声,一只年代久远的青花瓷落在地上,当场俗称了几瓣,却依旧不足以消灭她心头之恨。
她恨不得这碎裂的瓷器是萧则绪,恨不得萧则绪被摔的七零八落。
“哥哥怎么就被萧则绪骗到济州去了,他要开始对袁家下手了。”
“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蠢货!他骗走了我的儿子,骗走了我的哥哥,这样就以为能对付本宫了吗?本宫是他的长辈,是他的母妃,他不能以下犯上。”
“言子宁斗不过本宫,萧则绪不过稚子,也想跟本宫斗?”
淑妃脸上的表情越发狠厉,那张美艳跋扈的容貌都变得有些扭曲,豆蔻指甲死死揪着帕子。
“娘娘,奴婢有个想法。”
旁边一位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突然低头朝淑妃耳语几句。
“先前宫里闹耗子,还剩下几包耗子药,不止咱们有,丽妃娘娘的宫里头也有,肯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来。”
淑妃闻言眸色一亮,“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做的干净漂亮,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她说着从头上取下一只金簪塞到了桃红手中,笑眯眯地打着鬼主意。
冬日里,外头下了些小雪,白雪压在枝头,外头的梅花不知道何时开了,白雪红梅一片祥和。
书房内,萧则绪看着信上的东西,又递给了旁边的夏寒青,满脸凝重。
“萧建白他竟真敢圈养私兵,十万精兵,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去养活这些人。”
萧则绪有些头疼,怪不得萧建白这段时间这般安分守己,原来是想着法子搜刮银子去了。
“殿下,其实……”
夏寒青欲言又止,终于摊开掌心,露出那枚有些磨得有些光滑的虎符。
他突然单膝跪地,“臣入京之时在外领了十万兵马养在外面,以防不测。”
萧则绪抬手掏出火折子将信点燃了丢进火盆子里。
“你又哪里来的银钱养活他们?”
夏寒青道:“臣并非私自养兵,这些人虽被臣带回来,但是在朝廷是有编制的,自有朝廷养活。”
他说着改单膝为双膝,双手呈上虎符,“请殿下降罪,臣绝无二话。”
萧则绪拿过那枚虎符,上面还带着夏寒青掌心的温度,“父皇和萧建白争了许久的东西,原来是这个玩意儿。”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摩挲瞧着那上面的纹路,最后又将虎符放回夏寒青的掌心。
“既然有兵,那便简单多了。”
萧则绪伸手将他扶起来,伸手戳了戳夏寒青额头,“你既有十万兵马却迟迟未动,想来只是为了自保,以后再好好罚你。”
“是,殿下随意惩罚臣,臣都领罚。”夏寒青说得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