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只想篡位(108)
“未曾。”
似乎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骆修文愣怔了下。须臾,他取出袖袋里的书递过去:“还请摄政王过目。”
江怀允觑他一眼,接过翻开。
骆修文肃然道:“前些时日在下给王爷诊脉,发觉脉象有些熟悉,因为尚无把握,是以按下不表。后来是得了悠悠提醒才想起来。”
江怀允不疾不徐地翻着手中的医案。
“王爷的脉象,和当年江楚瘟疫时受到波及的百姓有几分相似。” 停顿片刻,骆修文有些困惑地开口,“王爷若是未曾去过江楚,缘何会有如此脉象……”
书房外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江怀允示意骆修文噤声,迅速将医案藏在小山似的奏折中。
骆修文顿时会意。王爷的脉象为何会有此异样尚且不得而知,如今说与他人只是徒增烦恼,不如先按下不表,等厘清原委再做定夺。
谢祁带着林管家推门而入时,书房内已然恢复如常。
江怀允声调平稳,若无其事地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林叔找你,正好得闲,我跟着过来瞧瞧。”边说,边轻车熟路地寻了把圈椅坐进去。
江怀允看向林管家:“什么事?”
“眼看就要进四月了,老奴来问问王爷,可想好了要取什么字?”
二十及冠,而后取字。按习俗,表字都是由长辈在冠礼上赐下。可江怀允无父无母,又无至亲长辈,只能自食其力。
摄政王每日忙得分|身乏术,管家生怕他把这茬儿给抛之脑后,赶紧趁着得空来问问。
江怀允微微愣了下。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管家还是不由默然一阵:“……王爷果真忘了。冠礼可以小办,但表字却是万万不能糊弄的。离四月初五不足一旬……”
管家心急如焚,念叨不已。
江怀允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念得头疼不已。他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耳边传来谢祁的声音。
“林叔说的是。名以正体,字以表德*。表字事关重大,确该准备上了。”谢祁煞有介事地附和,说着,话音一转,轻笑道,“不过还有将近一旬才到正时候,有我和怀远帮着出主意,绝不会误事,你就放宽心。”
骆修文察言观色,跟着安抚。
多念叨也无益。管家面色缓了缓,再三叮嘱之后离开了书房。
江怀允对取字一事兴致寥寥。
反倒是谢祁和骆修文,因为在管家面前应承下此事,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之后几天,一直凑在江怀允身边商讨。
骆修文:“诗三百云:淑人君子,怀允不忘*。不忘为念,念之如何?”
“不好。”谢祁断然否定,“分离才生思念,阿允余生当该圆圆满满,不见离散。寓意不好,要换。”
“……”骆修文从善如流,又道,“摄政王腹有锦绣,学识过人。硕者,博也。文硕如何?”
“阿允文武兼备,德才过人。此字有失偏颇,不好,再换。”
骆修文:“……”
毕竟是要紧事,骆修文表示理解,再接再厉。结果谢祁却总能从各种角度一一驳斥,将挑剔的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连他自己费心想的都不放过。
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以至于,五日过去,毫无进展。
骆修文心力交瘁。
谢祁却始终精神不减,见骆修文疲于应对,总算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消停不过瞬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没有听听寿星本人的看法,于是矛头一转,对准了江怀允:“阿允是怎么想的,可有头绪?”
顿了顿,又觉不对。这些时日,阿允始终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意兴索然,想来是没有头绪的……
“有。”江怀允声音淡淡地打断他的思绪,气定神闲道,“我已经想好了。”
谢祁:“?”
骆修文:“?”
谢祁茫然:“何时想好的?”
江怀允合上一本奏折:“管家提醒要取字的当日。”
“……”谢祁沉默片刻,眼神复杂,欲言又止,“阿允既想好了,怎么不说?”
江怀允抬眼,看了眼骆修文,最后将视线落在谢祁身上。
没说话,眼神也平静,可谢祁愣是从中品出“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杠出什么花样”的意味。
谢祁:“……”
【作者有话说】
小谢:真正的杠精,勇于自说自杠。
小江:。
*
1.淑人君子,怀允不忘:《诗经·鼓钟》
2.名以正体,字以表德:《颜氏家训》颜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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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猜猜小江取了什么字!
第98章 表字
谢祁别过头轻咳两声,掩去面上的几分不自在。
骆修文在一旁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了分明,强忍着笑,识趣地借故告辞。离开时,颇为善解人意地关好书房的门。
“……”谢祁抿了口清茶,心神稍定,好奇问,“阿允取的字是什么?”
江怀允头也不抬:“冠礼当日你便知道了。”
谢祁原也就是随意一问,可见江怀允闭口不谈,好奇心反而愈发浓重。
他的阿允对琐事向来知无不言,何时如此讳莫如深过?
他有心追问,偏偏阿允在这桩事上守口如瓶到了极致,不论他如何旁敲侧击,都没能得到丁点儿消息。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苦等着冠礼之日的到来。
好在转眼便迎来了四月初五。
这一日,清风和畅,碧空如洗,骄阳当空却不炎热,是难得一遇的好天气。
冠礼全照着江怀允的意思安排,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是以江怀允有充足的时间在朝会散后处理当日的政务。
因着要带小皇帝出宫,江怀允便没再折腾,只在养心殿暂留。小皇帝在一旁习字,他便专心批阅奏折。
两人一道用过午膳,小皇帝唯恐耽误了时间,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江怀允赶快回府。
冠礼虽然一切从简,但必要的服制礼仪却不能怠慢。
江怀允从宫里出来,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玄色衮服,将一到府,便被翘首张望的管家急匆匆地领到寝居内换衣裳。
小皇帝饶是努力地倒腾步子,也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是以干脆地拒绝了江怀允的抱,乖乖地被康安领着去花园玩耍。
谢祁迈进寝居时,管家正帮着江怀允换衣。
“林叔原来在这儿。”谢祁轻车熟路地绕过屏风,从管家手中取过外裳放好,笑吟吟道,“我来吧,林叔去换上外间那套衣裳。”
林管家以为是寻常的衣衫,“嗳”了声,便让开位置去拿衣裳。
衣裳平平整整地折叠好,不带一丝褶皱地躺在红漆描莲纹的托盘上。
管家乍一看见衣裳的样式,当即愣了愣:“这是给大宾准备的礼服,老奴怎么能……”
“就是给林叔准备的。”谢祁细致地帮江怀允系好腰封,又熟练地将他的衣襟整理平整,才施施然走出来,笑着安抚,“阿允父母皆已不在,自少时起便是由林叔照看长大,早已视您若父。今日冠礼上的大宾,非林叔莫属。”
“这……老奴……”管家语不成句。
他和摄政王相依为命十数年,从定国寺再到皇宫,虽然心知自家王爷没有把他当做奴仆,可却也从未敢肖想王爷冠礼上的大宾一席。
冠礼上,原该是父亲加冠,大宾祝祷。可王爷没有父亲,早前和两位王爷商议仪式时便商定了,冠礼上大宾统揽加冠与祝祷,履亲族长辈之责。
他一直以为,王爷是准备请定国寺的方丈来府做大宾。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份殊荣最终会落在他身上。
管家看看折叠整齐的礼服,又看看唇边带笑的谢祁,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外间的动静一分不减的传进江怀允的耳中。他穿衣毕,衣冠整齐地走至外间,朝着管家叠手一拜,声音虽淡,却难掩郑重:“承蒙您多年看顾,今日及冠,大宾之位,您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