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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山雪(37)

作者:吾九殿 时间:2022-03-19 10:13 标签:甜文 天作之合 史诗奇幻 东方玄幻

  白鹿书庄的大儒知道后,恼羞成怒,当即撰文大加抨击,言辞激烈非常。他学生众多,顿时演变成一场抨击之风,许则勒一个想不开,差点解裤带上吊……还是仇家小少爷在茶楼听说这件事。
  小少爷哪里管他什么大儒不大儒的。
  隔空回呛:“胜尔腐言蟲百万,供我溷圊犹嫌烦。”
  名儒气得当夜哮喘。
  名儒的注疏是士子做学常用的,被小少爷说成当“厕纸”都嫌烦,实在太损太毒。骂战的中心顿时转移到东洲第一纨绔身上。仇家的第一纨绔哪里管这些,任他们骂得天昏地暗,依旧好端端到处跑,到处玩。
  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许则勒终于给不懂中原礼教可怖之处的阿玛沁解释清楚。
  雪原的武士很难理解
  ——言语怎么能逼死人呢?
  “仇少爷呛人呛习惯了,估计就是随口一说,”许则勒挠了挠头,“不过,对我来说,确实是……”
  “恩同再造。”
  阿玛沁似懂非懂,催促:“那你还不赶紧写?首巫大人的阿尔兰应该也需要这个吧!”
  许则勒:……
  …………………………
  仇小少爷可太需要一本图勒语和中原语的解字集了!
  ——在他骂某个人的时候。
  鹰巢,枕头被重重丢出,砸在墙上。
  小少爷气得眼眶通红,他怎么这么可恶啊!!!要写也写了,要喊也喊了,居然、居然还给他戴、戴……
  戴那个!


第33章 哄他
  “你混蛋!”
  矜娇的小少爷唇瓣哆嗦,指尖哆嗦。
  整个儿气得都在哆嗦。
  泪珠儿顺着他靡丽的脸蛋往下滚,一滴一滴,掉到毡毯,很快就泅开一片小小的湿痕。他难堪地,耻辱地蜷缩起身,堆在毯角、垂在墙根的链条被扯动,金环与金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彻底崩溃了。
  “混蛋!!!”他哭喊。
  喊得直接破了音。
  少年小腿纤细,莹如白玉,此时脚腕处却被戴了一枚暗金的古镯。
  镯子三指宽,嵌有宝珠,古朴沉穆,好似观音相的臂钏,偏偏连了一条长长的、细细的锁链……炫目的链条拖过毡毯,弯垂过墙根,斜拖到兽首挂钩,锁在那张古老的、神秘的镀银鹿骨面具下方。
  镀银鹿骨冷冷俯瞰。
  鹿衔环。
  他就像、就像图勒巫师牧羊的小羊羔,被圈在毡毯上……不,比那还过分,牛马羊至少还能出圈。他却只能被饲养在毡毯上,被蜷曲、被剖展、战栗、呜咽、哭喊……从天黑被放牧到天亮,又从天亮被放牧到天黑。
  仇薄灯的手指深深地抓进兽皮,用力得指骨打颤,指节青白。
  视线逐渐模糊。
  ……共毡礼,就是、就是洞房。
  许则勒说错了。
  共毡礼才不是洞房。
  没有谁的洞房像他这样,不让他喊,不让他哭,要还他去看。更没有谁的洞房后会像他这样……以前,在东洲,世家小少爷也有过羞涩懵懂的想象,新妇铜镜描眉,夫郎拈沾花钿,指尖轻轻触碰,分开,又回来,握住……
  没有。
  都没有。
  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啪嗒啪嗒,毡毯面的湿痕迅速扩大。
  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身边的毡毯下陷,图勒的巫师坐在仇薄灯左边,手臂撑在他右边,将他罩进自己的气息里,擦拭他的眼睫、擦拭他的脸颊……微冷的手指动作很温柔,像前几天的夜晚轻轻拢住他的手指时一样温柔。
  说出的话却格外平静,格外残酷。
  “……阿尔兰,不能乱跑。”
  说的是中原话,说得很慢,但出奇准确。
  真的……
  太混蛋了!
  小少爷一把推开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比任何一次都凶。瘦削的肩膀直打颤,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仿佛难过到了极点。
  共毡才不是洞房。不是。
  “我凭什么不能乱跑啊?”他吼,“你谁啊?”
  他攥紧指尖。
  “……我偏要走,”他恨恨地,“三叔来,我就回家,你这个……这个……”他“这个”半天,太过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法把“蛮民”这个中原对四方部族的侮辱称呼喊出来。他更难过了。
  “你这个混账!”他骂,“你滚开!”
  图勒巫师凝视他颤抖的肩膀。
  片刻,起身。
  仇薄灯用力箍紧膝盖。
  ……他不喜欢雪原了。
  不喜欢那些绚烂的旗帜了,不喜欢那些奔驰的猛犸了,不喜欢那些皑皑的冰川了……管它呢。管它图勒要死多少人,管它雪会变成红的还是白的,管它森林会被烧掉还是会继续生长,管它冰河明年会不会继续流淌……
  管它呢。
  叮叮当当的脆响,脚踝处的古镯轻轻晃动。
  少年攥紧了指尖。
  去他的雪原!!!
  “你给我去……”
  仇薄灯猛地抬头,灿金的光印在少年深黑的眼底。
  图勒巫师手腕缠着打墙上解下来的灿金长链,以及一枚暗金的古镯——原来锁链的另外一端,焊铸了一枚形式相同的镯子,只是要比仇薄灯脚踝上的这枚宽上了许多,镶嵌的宝珠颜色更深。
  他低下眼睫。
  一用力。
  宝珠起伏,镯纹归位,镯口碰撞。
  咔嚓!
  ——图勒巫师也给自己戴上镣锁。
  仇薄灯懵了。
  一时忘了难过。
  金环与金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图勒巫师半跪,戴镣铐的左手撑在仇薄灯身体右侧。
  顿时,长长的链子拖过衾被,从少年的脚踝延伸到男人的手腕。
  他生得高大,一俯,一撑,直接将仇薄灯的身形完完全全困进自己的怀抱里。单从外边看,只是幕温情的拥抱。
  谁也想不到,此时此时,他们以什么方式相连在一起。
  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暗金的古镯戴在中原少爷纤瘦的脚腕,有如十一面观音相圣洁悲悯的佛环。戴在图勒巫师苍白冰冷的手腕,却如什么束缚暴戾力量的枷锁……仿佛绝对强势的男人,才是单薄少年的驯兽。
  图勒巫师用没有束镣锁的右手,环住他的阿尔兰。
  ……他的阿尔兰喜欢热闹。
  ……他的阿尔兰喜欢新奇。
  ……他的阿尔兰喜欢生命。
  阿尔兰会蹲在冰河边,看底下的鱼儿游来游去;会偷偷掀开木窗的帘子,看大家在补给点只放不拿;会在被他抱起来要离开的时候,转头想去看起火的森林……
  看到洁净的天空,眼睛是明亮的……
  听到热闹的鼓点时,眉角是笑的……
  图勒巫师的视线始终落在东洲出了名的第一纨绔身上,短短几天,已经比所有世家子弟,更了解他。
  “阿尔兰不能乱跑,”图勒巫师重复,“要去,我和你。”
  他的中原话非常生硬。
  不知道怎么说“我陪你一起去”,就说“我和你”。
  仇薄灯懵懵地、下意识一把揪起锁链,问:“戴着这个?”
  图勒巫师点头。
  对于任性的小少爷来说,前几天的冒险,只是虚惊一场。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随后的“惩罚”,他根本不可能记住这个小小的插曲……对于图勒巫师来说,却是亲眼目睹爱侣在面前跌落、破碎……
  他不可能放开他。
  任由他哭他闹他撒娇,都不可能答应这件事。
  要么锁在屋里,要么带在身边,每走一步,脚链就响一声,谁都能听到他的所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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