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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山雪(78)

作者:吾九殿 时间:2022-03-19 10:13 标签:甜文 天作之合 史诗奇幻 东方玄幻

  ——刚被戴上戒指的时候,仇薄灯就发现雪晶里头有字了。
  只是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意思。
  后来知道了,也只以为是某种祝福和庇佑。
  直到今天晚上,他才真正明白它的意义。
  “这个……”仇薄灯拼读出它,仰头望巫师,耳尖有点红,但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要给我起新名字啊?”
  “赛罕兰塔,”图勒巫师与他一起,摩挲那枚戒指,“因为阿尔兰要做我的赛罕兰塔。”
  ——被无条件宠爱的珍宝。
  顿了顿,图勒巫师在仇薄灯的耳边,念出它译成的中原语。
  瞬间,漂亮的红霞自耳尖扩散到仇薄灯的整张脸。他回望了恋人一眼,无声的情绪盛满眼眸,无声的。
  巫师那清凌凌的,犹如圣山飞雪的声音,念的是:
  娇娇。
  娇纵的娇,千娇万宠的娇。
  ——名是命,命是命。
  既然中原不肯给他的阿尔兰一个幸福美好的起点,就由他来给阿尔兰一个娇纵任性的余生。
  ………………………………
  雪积压在屋顶。
  难得不用赶稿子的许则勒望着广场上,一顶一顶多起来的帐篷,帐篷前各式各样的图腾在火光中各显其彩色。
  他现在倒不对仇小少爷和图勒首巫在一起说什么了——正如阿玛沁说的一样,他也看见仇少爷和首巫在一起的样子,明明广场上还有那么多人,可两人的目光永远能隔着人群精准地交接在一起。
  偶尔,小少爷会下意识,朝图勒巫师露出笑容。
  明媚灿烂,毫无阴霾。
  许则勒的忧虑消失在那些笑容里:
  待在图勒首巫身边,仇小少爷是快乐的。
  真正的快乐。
  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许则勒在那一刻这样想。
  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不断记起东洲见到仇小少爷的那一面:飞舟巍峨如小城,银匣金箱灿烂如日月,昳丽的少年在万众簇拥中,转头凝望大海,一瞬间,仿佛是一尊被放置在奢华里的精致玉雕。
  漂亮,夺目。
  却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当年,出于对恩主的感激,他收集过仇小少爷喜欢的书目索引,试图写点小少爷喜欢的书,以作回报,这才动身准备写《续四方志》。那时候,许则勒没多想什么,只以为世家宠溺的少爷总带些矜骄。
  现在回想,其中早透出好多格格不入的地方:
  一个世家繁华养出来的孩子,为什么喜欢的书,会是天南海北的游记堪舆,枯燥冗长的杂记随笔?甚至还有不少佛道说禅造化的典籍,压抑苦闷得连许则勒这种年少随父走商,经历诸多磨难的人,都看不下去。
  而且……
  许则勒望了一眼东洲,
  他现在不觉得,仇小少爷呛大儒那句“胜尔腐言蟲百万,供我溷厕犹嫌烦”是随口而提——一个聪慧到能够在短短几天内掌握图勒语的天才,真的不明白自己说的话,会引发什么吗?
  浮名可杀清白身。
  一场来势汹汹的礼教骂战,一个败落无势的穷书生承担不起,唯独一个强横世家的小少爷,可以担下——当骂战转移到第一纨绔身上,自然再无人把余光,分到穷书生身上,而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有什么。
  一个纨绔。
  仙门第一世家的纨绔。
  活生生的靶子。
  多好的靶子。
  只要抨击他,就可以轻易得到一个“不畏强权”的清誉美名,而“众口悠悠”,便是仇家也决计不可能拔掉所有人的舌头。
  再无这样划算的靶子。
  许则勒不知道,过往东洲的纷纷扰扰骂战里,到底是“天性肆意”,还是“天性悲悯”——就像他不知道,当那些曾如他一般,为仇小少爷“无心出言”救过的书生,尔后加入清誉队伍时……
  小少爷是怎么想的?
  笃!
  阿玛沁看许则勒忧心忡忡,就抬手敲了他一下。
  许则勒赶了一天稿子,差点被自家相好的敲出花影。
  ——图勒在上!
  见鬼的首巫,为了哄他自己的阿尔兰,简直是丧心病狂!
  什么十天内写出一本《续四方极原志》。
  听!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啊!!!
  “你少操心啦。”阿玛沁不知赶稿苦,老大不高兴,“今儿你也看到了,首巫大人的阿尔兰明显也是喜欢首巫大人的。”说着,她朝圣雪山山上努了努嘴,“你又不是没瞅见,白天仇少爷其实停下来等首巫大人去追了。”
  许则勒惨遭相好的嫌弃,酸得咬牙切齿。
  他现在也不操心中原和雪原的局势了,他就等着仇家赶到雪原。
  ——狠狠揍为了那为了哄阿尔兰不择手段的图勒首巫!
  ………………………………
  仇薄灯趴在图勒巫师腿上,拿他当矮案,铺开张羊皮纸,在写信。
  信写得很不顺利。
  一方面是,终于肯让他给家里写信的图勒巫师,尽管有了安全感,但还是不太高兴——他几乎是克制本能,才压下的让阿尔兰只记得自己的想法。为此,在小少爷绞尽脑汁写信时,他不断巡视自己的地盘。
  精神与躯体,双重的。
  小少爷写信的思绪被他干扰得断断续续,几次差点写出不该写的话。
  另一方面……
  可怜的小少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家里交代,在雪原失踪一趟,就直接成了部族首巫的阿尔兰……他试图把图勒首巫对他干过的一些事,修饰得像样点,问题是,它们对于常人真的太过分了……
  虽然小少爷是心甘情愿的吧,但是……
  “阿洛,”他瞅着自家恋人,“你打得过吗?三叔、二叔公、大爷爷……”小少爷越数越忧心忡忡,“嗯,还有阿爹阿娘他们……”
  图勒巫师面无表情地听他一个一个数。
  没说话。
  在仇薄灯开始真正担心起来的时候,图勒巫师直接把人捞起来,狠狠按进怀里——他的占有欲,并没有因彻底标记而减少,他一点也不愿意听到阿尔兰提到其他人。哪怕是他允许的也不愿意。
  “不想让阿尔兰写信了。”
  熟悉的唇紧贴在耳后,毫无保留地把一个比一个扭曲的念头,灌到耳膜里:“要把阿尔兰藏起来。让阿尔兰只能看我一个人,只能念我一个人的名字,只能对我一个人说话,写字只能写给我……”
  “想吃饭只能我喂,想穿衣服只能我穿,想睡觉也只能睡我怀里。”
  后续的话,一句比一句渎染。
  若换做以前,仇薄灯估计已经钻毡毯里去了。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尽管还是会脸颊泛红,但仇薄灯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更没有要逃开的迹象。
  他小声说,“好啊。”
  图勒巫师扭过他的脸。
  “阿爹阿娘他们不会在雪原待太久的,”小少爷没有移开视线,被他看得脸上浮现一丝羞赧,但更多的是偷偷背大人策划坏事的紧张和兴奋,“等他们走了,吃饭只让你喂,衣服只让你穿,嗯……”
  他摸索着,自己解下脚镯上的金链子,把它们交到图勒巫师手中。
  “你实在想的话,现在也可以。”
  图勒巫师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阿尔兰,忽然冷冷指控:“狡猾。”
  他冷静而又凶狠。
  “纵容我,驾驭我,驯化我,篡改我的本能,让我舍不得,让我违背天性——太狡猾了,阿尔兰。”
  仇薄灯没有反驳恋人突然强加的罪名。
  恰恰相反,他一点儿也不带犹豫地承认了下来。假若这是一场审判,那他绝对是最不像样的罪人,审判者还没严刑拷打呢,他就直接认罪了。不仅认了罪,还主动凑近不讲道理的审判者、裁决者、处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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