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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山雪(72)

作者:吾九殿 时间:2022-03-19 10:13 标签:甜文 天作之合 史诗奇幻 东方玄幻

  一条狭窄的石栈道贴着崖壁盘旋上升。
  仇薄灯一开始还想自己走,只让图勒巫师拉着他,走不到一半,就累得不行,老老实实回到图勒巫师背上。栈道结冰,又滑又陡峭,越往后越险,有些地方得侧着身走,底下就是腾着幽白冷气的深谷,若隐若现的岩脊。
  很难想象,当初的图勒族是怎么顶着强劲的疾风,开辟出这栈道的。
  尽管相信图勒巫师不会不小心踩空,但视觉的冲击,还是让仇薄灯把心高高悬了起来,全程紧贴男人温暖的背心,不敢出声,生怕分散他的注意。
  图勒巫师察觉到他的紧张,将他往上稍微送了送,走得明显比先前快了一些。
  山高而陡,栈道狭窄,风声凄厉。
  仇薄灯把脸颊贴在他的颈侧。
  他的脉搏沉稳有力,仇薄灯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好像跟这个人在一起,好多好多事情,就会变得很远很远。无论是山巅鹰巢,还是悬崖栈道,都是远离世界,可以毫无保留把自己交付到他手中的地带。
  回想起来,就算是第一天晚上,最害怕他的晚上,狂风暴雪在木屋外呼啸,屋子里篝火熊熊燃烧,被迫枕在他强硬的臂弯里,其实也有种当时没有察觉到的安全感。万年一遇的寒潮切断交通,切断音讯,天命一般让他只活在一个人的怀里。
  懦弱和逃避,都在这个人的强迫下有了说服良知的理由。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种堕落。
  毕竟它听起来就十分病态。
  可某种程度上,在踏上前来雪原的飞舟时,他内心深处确实是抱着这样病态的想法……出生前,神算先生说的死劫将至,可他还没找到弥补的办法,他只能来雪原……来最后一片被他波及席卷的圣地。
  来被毁灭,被撕碎,被摧毁。
  以此赎罪。
  只是雪原给予他的惩罚,超出他的想象——图勒巫师的标记吓到他了,他只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但要是坦诚一点面对的话,后来被真正强占时,他并没有多少耻辱感,也没有多少真切的愤怒感。
  而是一种……
  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尽管方式与预想的不同,可他的确受到了惩罚。
  雪原之神图勒的代行者倾泻的怒火,便是雪原倾泻的怒火——他活该,他应受,他的良知终于短暂放过了他。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迷茫。
  在他的理解里,类似的事情,应该是带有侮辱性的,就像战争中,被仇敌劫掠的女人经常会被侮辱、奸杀,就算是世家也不例外。或者说,正是世家,最常做这种兽类般的行径——只是经常套一层“礼”的皮罢了。
  仙门世家相伐,败落的家族,被迫将妻女献给新侍奉的宗主家族。
  这些被献出的妻女,下场往往不会很好。
  尽管仇家将他保护得很好,但身在世家,仇薄灯也不是一无所知。可图勒巫师哪怕满怀怒气,也没有真正伤害过他,更没有带上过任何侮辱的色彩。
  不论是清冷的呼唤,还是其中的安抚,始终都带着难以理解的耐心和温情。
  ——对于掠夺者来说,根本不需要的耐心和温情。
  为什么呢?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仇薄灯总弄不明白,但最近,他好像一点点开始明白了。有些端疑在一开始就露出痕迹了——如果只是残暴的掠夺者,哪个会在所有人面前,蹲在下来,以自己的脊骨供他踏足?
  “阿洛。”
  高筒马靴踩到积雪,仇薄灯低头看替自己整理衣服褶皱的图勒巫师,小声喊他。
  图勒巫师正单膝半蹲,闻言抬眼。
  “我是不是有病呀?”他问。
  如果不是有病,怎么会打一开始,就没什么真正厌恶地接受图勒巫师对他做的一切事情?如果不是有病,怎么现在会觉得图勒巫师可怕的占有欲,这么让他安心?
  一片雪花落到睫毛上。
  图勒巫师抬手,手指落到仇薄灯白皙脆弱的颈侧,不轻不重。
  仇薄灯站在雪地里,穿着的暗红猎装,衬得他越发白皙,越发精致。他安静地让男人掌控自己的生命,乖得像个顶级的瓷娃娃。
  片刻,图勒巫师强硬地压下他。
  一个吻。
  一个疯狂的吻,一个献祭的吻。
  提着的共毡贺礼散落一地。
  扣着暗金古镯的高筒马皮靴跪进雪里,少年一手按在雪面,一手抓住巫师,跌跌撞撞地献祭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病态也没关系,就算是要被嘲讽和嗤笑也没关系,就算是不合常理不合规矩也统统都没关系。
  没没没没没没关系——
  疯子刚好对病人。
  ……………………
  仇薄灯病起来比图勒巫师疯起来还厉害——他根本就不管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就一味地承受,奉献,不管自己肺腑是不是快要炸裂,也不管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因为缺氧窒息,开始产生谵妄和幻觉。
  如果不是图勒巫师及时结束,他大概要成为第一个死于接吻的人。
  毫不夸张的。
  “……阿洛,不继续么?”就算已经无力地倚靠在图勒巫师身上,由他半揽半抱,带着朝练箭场走,小少爷还在贴着他的脸颊问。
  图勒巫师让他转过脸,别在这个时候招惹自己。
  ——他还不想让自己的阿尔兰窒息而死。
  “你可以咬我。”
  小少爷小声建议。
  图勒巫师停下脚步,低头,小少爷主动拉下自己的领扣。
  沉默片刻,图勒巫师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射箭场,一弯腰,将小少爷放到木地板上。小少爷还仰着头,被拉下的暗红窄领缎衬在雪白的肌肤上,甚至露出了一小节盈盈的精致骨窝。
  “阿洛?”
  他小小声喊。
  图勒巫师抿紧唇,一把扯高他的领扣,不仅如此,还脱下自己的大氅将他狠狠裹住,裹得只露出一张脸蛋。
  “不要这么招惹我。”图勒巫师警告自己的阿尔兰,“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唔……”仇薄灯迟疑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可我知道后果啊……”
  他后边的话消失在口中,因为图勒巫师的气息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银灰的眼眸也罕见地凶。
  头一回被胡格措“凶”的阿尔兰终于乖乖闭上嘴。
  图勒巫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阿尔兰补一课——小少爷好像把一直以来图勒巫师克制的结果,当成了某种常态……事实上,图勒巫师能在瞬间摧毁他,让他死在自己的毡毯上……
  自看守圣林以来,图勒巫师没有再失控过。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阿尔兰。
  ——可在此之前,得到默许,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了。他就从未想过,阿尔兰会有主动邀请他的一天。
  仇薄灯也有点儿羞赧,裹着斗篷,不敢再吱声。
  许久,图勒巫师睁开眼,起身离开射箭场。
  他该不会又去练刀了吧……仇薄灯揪着斗篷想,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打量起图勒巫师带他来的射箭场。
  和中原平坦宽阔的箭院不同,图勒首巫的射箭场居然是建在峡谷里的。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半月形侵蚀溶洞中修了一个紧贴崖壁的木塔楼。塔楼不大,大概就容两三个人盘坐,中间升了一堆篝火。
  真正的箭靶居然设在周围的锋利的石林上,分不同的颜色,高高低低的,若隐若现在雾气中。
  部分靶子居然还是移动的。
  仇薄灯盯着那些移动的靶子看,发现,石林间的风场不断变化,那些靶子底端系了蜻蜓般的飞翼,维持古怪的平衡,就此随气流移动位置。看了一会儿,仇薄灯把视线移向远处,这里的视角很好。
  打这里能够将圣雪山山正面的热闹布置尽收眼底。
  图勒部族往雪山山峰上拉出一条条系满彩色经幡的长绳,风一吹,五颜六色的旗帜连带上面的经文,就连成一片神圣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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