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下(154)
而如果夏先生不让他们这么做,那么他只要回溯一下“人偶”的状态就行了。
或许有人的确如此混淆了真假,但是,梦境的力量的主人,却可以决定到底哪一种情况才是真的、哪一种情况才是假的。
……夏先生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领悟了什么。
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却猛地发出惊恐的叫声——他们误解了。
他们以为是夏先生正在杀鸡儆猴,告诉这群冒犯他的启示者,在沙龙,他甚至可以操纵他人的生死。因此,那些人才会无缘无故倒地,又无缘无故好起来。
……你看,这些人不正露出恐惧而意外的表情吗?他们完全没想到,夏先生会这么做!
那种畏惧的、压抑而惊惧的氛围,愈发明显了。
夏先生回过神,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事实上,这正合他意。
……他突然有点感叹,意识到在沙龙中为所欲为是件十分奇妙的事情。不过他也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神明的力量当然足够神奇。
他瞧了瞧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人,发现他们的装扮似乎都与“艺术”有关——那个艺术家学部的人?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又用从天而降的水清洗了这群人的装扮,接着随手划分了一个孤立的空间,让这群人去里头呆着。
其余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夏先生所作所为越发莫名其妙了。他们老老实实地排队去照镜子,然后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沙龙。连那个瘫在地上的中年人,也硬是站起来,一步一步离开了沙龙。
他们将沙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围在外面的那些人,于是外头传来一阵意外而惊异的喧哗声。
很快,沙龙里就只剩下几个人。
达雷尔磨磨蹭蹭地去照了镜子,然后也离开了。
卡罗尔这边,他身边的人依次离开,但卡罗尔没有第一时间行动。他盯着那些自杀未遂的旧神追随者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便说:“夏先生,您……”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夏先生仍旧维持着那种温和的笑意,“连同对于学部的调查,一起放到我的办公室。我期待着这两份调查报告。”
卡罗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阵无言以对。
他曾经听闻夏先生是个甩手掌柜。但正面应对夏先生的“甩手不管”,他还是有点沉不住气。他便问:“您知道这些人的具体身份吗?”
夏先生默然瞧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卡罗尔不由得有点期待。
“……五月份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夏先生说。
卡罗尔又等待了片刻,确定夏先生不打算说更多了,便免不了茫然了片刻。
夏先生摇了摇头,的确不打算说更多。他转而说:“你可以找人把这几个人带走了。我会将沙龙封闭起来。”
“封闭?”卡罗尔像是意识到什么,“那么……什么时候再打开呢?”
夏先生盯着卡罗尔看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打开的必要了。这是个过时的地方,不需要再出现。十四年前,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就应该带走沙龙;这只是拖延了十四年的补救。”
卡罗尔一阵语塞。他几乎下意识露出了一个苦笑,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夏先生拍了拍那面穿衣镜,让这面镜子消失。他耐心地等待着。
卡罗尔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叫来了第三走廊的一批启示者,将那群人带走。真相并不为人所知,至少当围观的启示者们望向这群人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同情。
“……请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在卡罗尔也准备离开的时刻,夏先生突然开口说。
“您……”卡罗尔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强硬的手段、独断的决定……夏先生表现得比历史学会的高层更加傲慢。他选择将人们的怒火与恐惧集中在他自己的身上。
或许这可以说是一种自我牺牲,尽管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似乎仅仅只是想用简单的办法解决麻烦。
……但是,这的确令人感到吃惊。
夏先生此刻背对着他,目光望着这个神奇的沙龙空间。隔了片刻,他回答说:“沙龙已经存在了四百年,雾中纪的四百年。”
卡罗尔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背影。
“……我始终在思考,这四百年间,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局面。应该责怪谁?谁应该改变?这些问题其实已经没有意义。”夏先生说,“新的纪元将要来临了,那是黎明之纪元。”
他终于转过身,那双眼睛带着温和明亮的笑意。
“我喜欢‘退场’这个概念。”他说,“旧的故事理应结束,新的旅途理应开启。”
卡罗尔怔怔地望着他。
“我们会在未来的黎明纪再次相遇。”夏先生挥了挥手,一阵无形的、轻柔的力道将卡罗尔推出了沙龙,“况且,距离谢幕,也还有相当漫长的时间。”
*
“……您在想什么?”
西列斯回过神,望向面前的几名小说家。
这是周日,琴多去了欧内斯廷交易会那边处理正事。刚刚李加迪亚的幽灵也正是在那边找到他的,并且还帮琴多带回了“我已经完成了您的要求,能有什么奖励吗?”这样的话。
……不知道李加迪亚对于琴多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什么想法。
至少当西列斯听见幽灵用细细小小的声音复述琴多的话语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丝哭笑不得。
他已经结束了拉米法大学的私人聚会。之后他就先来到了贝恩书店的小说家聚会,打算在这儿待一会儿,然后再去欧内斯廷那边。
……当然了,夏先生那边是夏先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不是吗?
西列斯想了想,便莞尔回答说:“我在构思故事的结局。”
“新小说吗?”冒险小说家阿维德·诺顿惊讶地问。
“可以这么说。”西列斯回答,“我总是习惯于首先构思小说的结局。”
“您打算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同样是侦探小说家的安东尼娅·卡明询问,“爱情与冒险都已经写过了,接下来会是什么?”
爱情与冒险。西列斯突然感到这个描述令他感到些许的触动,他不禁笑了一下。
他的确在这个世界收获了爱情与冒险。
他想了想,便说:“或许,是推理?”
侦探小说家梅纳德·戴夫斯突然有了兴趣:“您也打算写一本推理小说吗?之前卡明女士就说过新书的构思。”
在上周的聚会上,安东尼娅·卡明曾经说,她想写一个虚构的推理小说情节发生在现实中的故事。现在,西列斯也说自己想写一本推理小说,这自然让其他小说家们都感兴趣起来。
安东尼娅也好奇地问:“您想要写一本什么样的推理小说?”
关于新小说,西列斯最近有空的时候也的确会想一想。他便说:“你们觉得,一本推理小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阿维德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便说:“精彩刺激的案件?”
梅纳德不屑地说:“呵,冒险小说家。”
阿维德翻了个白眼,问:“在伟大的侦探小说家梅纳德·戴夫斯看来?”
梅纳德清了清嗓子:“是手法,也可以说,是诡计。”
阿维德琢磨了片刻,然后没好气地说:“那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安东尼娅等他们斗完嘴,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或许,是过程?如果一篇推理小说直接揭开谜题,那就毫无趣味了。”
“但也不是没有,有些推理小说在一开始就告诉读者凶手是谁。”梅纳德说,“最核心的那个真相、那个诡计、那个图谋,才是读者最感兴趣的。凶手只是一个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