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 下(320)
“他大概是想通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我立刻就得知,这幅画来自奥尔登·布里奇斯。事实上,正是戴维·巴比特掺和了这幢生意,才让杰瑞米买下了这幅画。
“奥尔登·布里奇斯,您可能听说过这位城内知名画家的名字?
“他有着不菲的名声,并且有传言声称这个家族就与阿特金亚有关。您觉得布里奇斯家族可能会是第二个菲尔莫尔家族吗?他们信仰着‘阴影’?
“按照戴维·巴比特的说法,他不认为奥尔登与阴影信徒同流合污,但或许是他错了。
“总之,我先将这事儿告诉您。
“……”
那幅画是奥尔登·布里奇斯的作品?
西列斯几乎一瞬间就感到惊诧了,他意识到自己明天需要和奥尔登谈论这个话题。
他的确不认为奥尔登是阴影信徒中的一员,但是,这幅画却好似是某位神明的乐园的入口?这事儿可就不普通了。
……或许埃米尔的遭遇有关?
想了片刻,西列斯便提笔回复——他当然使用了自己的身体,主要原因是人偶们都在费希尔世界的其他地方,去解决那些“阴影”造成的麻烦了,可能要过一两天才能回来。
【奥尔登·布里奇斯,我的确知道这位老画家,事实上,我明天就要与他见上一面,谈论某些可能相关的事情。关于他的立场,或许可以等这场谈话过后再做定夺。】
第271章 人类与虫
“……所以, 那个堪萨斯的学术团队如何?”
他们的目光望着布里奇斯家族书房落地窗外的秋景。时间临近秋末,不可挽回的枯败之景统治了北郊,也统治了这扇落地窗外的风景。
当西列斯第一眼瞧见奥尔登·布里奇斯的时候, 他稍微吃了一惊。
上一次与这位老画家见面, 还是年初的冬天。奥尔登如今已经67岁了, 但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还并不如同现在这般苍老与疲倦。
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脸上的皮皱巴巴地依附着他的骨头和血管,目光浑浊又空洞。他好像真的将要去见这个家族真正信仰的神明了。
不过, 当他望向西列斯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旧如同往常那般温和——一种伪装出来的温和。
西列斯过来的时候并未见到埃米尔和埃米尔的母亲。他被布里奇斯家族的仆人直接带到了奥尔登的书房。他们寒暄了两句, 然后奥尔登就问出了那个问题。
来自堪萨斯的那个学术团队。
今天上午西列斯见到了他们, 并且暗中对他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一次意志判定。
尽管有几位教授的意志属性看起来有些不妙,但至少都还在安全范围之内。他们可能只是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些不太安全的典籍,所以受到了污染。
西列斯为他们进行的这一次判定, 也可以说是帮助他们祛除了污染。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来到拉米法大学就莫名其妙地“精神一振”吧。
不管怎么说,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他衷心希望这些异国而来的客人们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学术团队预计是在拉米法城参加神诞日庆典之后,再返回堪萨斯。在这期间,西列斯这边可能不得不始终对其保持关注。
于是,面对奥尔登的问题,西列斯便只是回答说:“他们看起来会经历一次不错的学术之旅。”
“那是好事。”奥尔登温和地说,“没人愿意遭遇什么意外。”
这话说完之后,奥尔登与西列斯都沉默了片刻。
“……我们上一次在这里谈话的时候, ”西列斯说, “是今年年初。”
奥尔登的表情微微一变。
“在那之后, 地下拱门事件发生了。”西列斯语气沉静地说, 没有带上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客观地描述着事实,“现在,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没人想到乔纳森会做出那种事情。”奥尔登语气沉沉。
西列斯终于将目光停驻在面前这位老画家的身上。他们沉默地对视着,但奥尔登始终一言不发。
于是西列斯微微笑了一下,他说:“你很清楚我这一次的来意,奥尔登,况且,是你主动邀请我过来详谈的。我们没必要继续兜圈子。”
奥尔登的目光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苍老的面孔上快速地划过一抹犹豫。
“……我们当然可以在这儿聊聊学术话题,聊聊拉米法大学将要开设的美术学院,聊聊您的生活、十月集市、天气或者其他新闻。
“但是你也很清楚,隐藏在这一切看似平和的话题背后的,世界的可怕真相与阴影。”
西列斯语气照旧平静地说。
不知道是否是那最后一个词触动了奥尔登,老画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他又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低声说:“我们都会死。”
西列斯微怔。
“……都会。”奥尔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皱巴巴的皮仿佛都颤抖起来,“那是我们无法逃离的结局。”
“……他们打算怎么达成这个目的?”
“我们会受到来自……地下的……”奥尔登像是犹豫了一下, “攻击。”
“比如?”
奥尔登沉默着。
“人?”西列斯问。
“……不止。”奥尔登像是勉强自己说着,“所有的一切……人与虫、污泥与黑暗……都将涌现出来……那会吞噬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人类。我们会失去一切。”
西列斯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他将这些信息与自己之前知晓的事情结合起来,然后若有所思。
随后他说:“而你助纣为虐?”
奥尔登像是猛地被什么利器打中了。他默然地、深沉地望着西列斯。
西列斯也稍微警惕了一些。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与奥尔登的谈话未必那么安全,如果阴影信徒埋伏在这儿就显得不妙了——虽然他觉得阴影信徒并不会那么做——不过,李加迪亚的幽灵就徘徊在他的身周。
此外,就奥尔登这个精神状态,他觉得他只要给这位老画家进行一次意志判定,这家伙说不定就直接疯了。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奥尔登·布里奇斯,乃至于这个家族的其他人,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奥尔登突然拍了拍一旁的响铃,把仆人叫了过来,让仆人将埃米尔和埃米尔的母亲叫了过来。
西列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说什么。而奥尔登在这个过程中始终低着头,也没有看向西列斯。
当埃米尔与他的母亲抵达的时候,奥尔登才终于抬起头。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奥尔登已经老泪纵横。
“外公!”埃米尔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此有些张皇地望了望奥尔登,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以及在场的西列斯。
而他的母亲,在这一刻好似已经明白了什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孩子的求助目光。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奥尔登说,他的声音颤抖而沙哑,带着被泪水冲刷过后的粗粝,“但是我别无选择。
“这是一个动荡的、变化的时代,我必须做出这个选择,我才可以保住布里奇斯家族……我不得不。”
他的女儿站在一旁,目光冷漠,也或许,悲哀。
……西列斯在这一刻骤然明白了过来。
奥尔登并非出于信仰、或者投靠、或者屈服的心态,才让埃米尔去临摹那些画作。他是为了家族血脉的延续。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现在就是命运的十字路口。
如果阴影信徒胜利,那么奥尔登的行动自然为布里奇斯家族,在阴影信徒那边争取了一些地位。
而如果阴影信徒失败,那么奥尔登也可以声称,一切都是他鬼迷心窍,他的女儿和外孙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