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点狙击(101)
他的食欲和物欲一样寡淡,既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也没什么特别不爱吃的。训练场给的能量棒就是最顶饿的东西,谢枕书的储备箱里最多的就是它。他不会像7-006一样,为了奶糖大费周章。
他很少让自己满足。
这冷冷深夜,他们盖着一条毛毯,各有所思,并肩呆坐。7-006撑脸想睡,正欲再跟谢枕书聊点什么,忽然听见外边有汽车声,紧接着,又传来“嘎吱”的踩雪声。他睡意顿散,当即熄灭电暖炉,用毛毯把两个人罩住。
那“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不止一个,而是两个,一直响到门口。这两人没有立刻推半掩的门,先绕到马厩附近,检查傲因的残骸。
其中一人说:“坏了。”
7-006对谢枕书使眼色,做出口型:保安。
这个声音是他们在小镇警局岗亭里遇见的保安!
另一个人道:“烂成了这样,得写份报告给上头,说明白是那两个人坏的事。”
7-006说:“前台。”
他讲话时贴着谢枕书的耳朵,因为罩着毛毯,上半身都快压进谢枕书怀里了。但他还记得谢枕书背上的伤,没有真的占谢枕书的便宜。
谢枕书耳边湿热,闻到一股巧克力的甜味。
保安喉咙里似有老痰,他时不时就咳一咳,从雪里扒出坏掉的I6冲锋枪,说:“枪也坏了,早跟你讲,傲因脑子笨,用不了这东西,你非得给它。这下好了,一起赔掉了,唉!”
前台听保安要把责任推给自己,忙说:“哎,是你说的,个高的那个是港区作战部队的,真要动手,我们两个都摁不住他!他要是活着走出去,你和我都完了。”
保安提着把霰弹枪,他靴子踢了两下雪,把傲因埋进雪里的零件踢出来,又“嗬”地清嗓子,烦道:“别嚷!你看清楚了,他们真死了?”
前台说:“是啊,那头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夜行游女自爆了。”
保安道:“进去瞧瞧。”
7-006顶着毛毯,悄声说:“你等着。”
他轻摁了下谢枕书的胸口,反手拔出作战匕首,一个灵巧地翻滚,滚出了毛毯,把谢枕书留在了茶几边。
门开了,前台探头,扫了一眼,道:“没动静呢!”
保安说:“你往里走。”
他俩貌合神离,似乎是勉强组就的搭档,并不相互信任。保安让前台探路,是把前台当做了石子。
前台心里明白,可惜没枪,只好硬着头皮上。他挤进门,强笑道:“你怕什么?没人!”
保安跟着进来,动作谨慎。他们踢开路上的杂物,朝地下室的台阶去。
前台摸到楼梯扶手,看底下黑黢黢的,摸不准人死没死,有点不想走,磨磨蹭蹭,说:“你开个手电筒,我好——”
小兵落地灯“咕噜”地滚过来,吓了他们一跳。前台站不稳,反应倒快,先往保安背后钻。
保安对着小兵落地灯开枪,“嘭”的一声,把落地灯打得粉碎。他脚踩住小兵的腰,还没开口骂人,就听侧面劲风一扫。
枪声又响。
谢枕书看不见,只能听。霰弹枪近距离作战占尽优势,容错率还高,如果7-006一次失手,那——
毛毯一掀,7-006朝他吹了声口哨,捞起他就走。前台和保安倒在一起,看不清死活。
7-006说:“快跑!这小镇邪门,一晚上怪事层出不穷,死了两个看门的,万一再来两个能打的,我只能把你留下了。”
谢枕书道:“可以。”
7-006没忍住,说:“这也可以?你怎么什么都可以,不能可以!”
谢枕书问:“你往哪跑?”
7-006踹开院门,说:“当当!有车哪都可以跑!我——”
黑夜里红点一晃,谢枕书摁住7-006的脑袋,跟他滚作一团。子弹“嘭”地击中院门,打出了个窟窿。
谢枕书背部伤口顶着地面,拽起7-006,说:“车里还有人!”
7-006曲肘砸破车窗,在对方开枪时下蹲,那“嘭嘭”两发子弹射空。他抬手拽开车门,一个猛扑,把车内留守的人扑撞在另一头。
对方手枪没掉,又开一枪,子弹飞射在车内。7-006拎起他的领子,把他撞向方向盘。喇叭连响了五六下,对方昏厥。
7-006打开门,先把人踹下去,再绕到另一边,把谢枕书推进车内。
这鬼地方保不齐还有人,旅馆柜台后面那排黑白监控屏就是证明。
7-006干脆利落地发动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这里雪地颠簸,道路结冰,滑得很。车没有装防滑链,很难开。7-006车技奇差,开了不到十分钟,有三次要撞墙,晃得谢枕书头晕。
他半俯着身,艰难地说:“我——”
“嘘!”7-006严肃紧张,握着方向盘像握着炸弹,“别跟我讲话,这破路……”
车身猛颠,谢枕书差点撞到车顶。他呼吸沉重,背上的伤要烧起来似的。
7-006不许他讲话,自己却停不下来,说:“……让南线搞搞基础建设!路灯得弄一个吧?黑灯瞎火的……”
谢枕书“嗯”一声,侧身抵着车门,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都是7-006的声音。
“不许睡,谢枕书。
“喂。
“我真跑了啊……”
谢枕书的“嗯”戛然而止,开始说“不行”,不知道究竟颠簸了多久,一直在昏睡的边缘。他几次强打起精神,又都意识昏沉。恍惚中被人摸了脸颊,又被人抱住了腰身。
“不行……”
谢枕书攥着7-006的手指,似乎这样能困住他,绑住他,防止他逃跑。
第86章 再会
谢枕书睁开眼, 那些陌生的脚步声、交谈声涌入耳中。他的意识逐渐恢复,闻到股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景象也清晰起来, 一个白色身影跃入眼帘, 有个医生坐在床边。
医生见他醒来, 连忙起身,说:“长官, 你感觉还好吗?这里是作战部第七医院,我是……”
谢枕书转动目光,从床前看到门口, 没有在房间内找到想找的人。
医生察言观色, 主动说:“你在找苏长官吗?苏长官说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不宜久留, 在我们给你处理完伤口后稍作休息,就离开了。”
——离开了。
谢枕书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手腕上系着条皱巴巴的领带。他喉咙干涩, 问:“他去哪里?”
医生道:“去鸥鸟站,我们给他安排了车……”
谢枕书看到墙上的表,问:“他几点走的?”
医生感觉诧异, 回答:“9点,当时正好下雪, 我们担心路不好走,还劝了苏长官一会儿……你看,雪越下越大了……哎, 长官!等一等, 你的伤!”
半个小时前走的,还追得上。
谢枕书掀开被子, 抓起叠放整齐的衣物,径直进入卫生间。他关上门,脱掉病号服,转身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后背。背部缠着绷带,伤口包扎整齐,在他看来已经没有问题了。几秒后,他拉开门,穿戴整齐。
谢枕书说:“有电话吗?”
医生道:“有!”
谢枕书检查A20剩余的子弹,说:“立刻打给鸥鸟站巡查组,让他们把苏长官留在候车室,不要让他上车。”
医生被7-006的谎话蒙蔽,以为他们在做什么机密任务,此时听到谢枕书的话,慌不迭地点头,道:“好的!我们这就打给鸥鸟站,但是长官,你还不能……”
弹匣“咔嚓”一声装好,谢枕书问:“我还需要一辆车,你们有吗?”
医生越发担心,道:“有是有,可是司机就两个,一个已经委派给了苏长官,另一个得等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谢枕书说:“我自己开。”
他说着打开枪套,看到枪套里塞着一颗医院供应的糖。这种糖是哄小孩用的,包装卡通,亮晶晶的。此外还附带着一把零钱,不多不少,正好是180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