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的书(10)
但昨天来到店里的客人却差点毁了他的招牌。
事情已经过去了24小时,但城里的人还在议论纷纷——两个旅人住进了石墙旅馆,还带着一件神奇的宝物!
就连当时根本不在场的人也乐意向所有人描述当时的画面:两个顶风冒雪的人进了巴利的店,开口就要最好的房间。
当然啦,接着巴利就开始他老一套的推销:没有尝过他的苹果酒的人,就不算来过坎马耳城!
但这一回那两个陌生人说他们随身携带了好酒。巴利立刻说要比一比,谁知道那两个人拿出了一个神奇的壶,里面的酒足够给店里每个人都倒上一杯,倒完以后壶里还是满满的!
倒霉的老巴利当然知道他的声望受到了挑战,但让他生气的是,他的老婆完全不介意,还特别殷勤地给那两个人提供最好的床单。
天神在上,那两个家伙一直戴着兜帽,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个肤浅的女人就为了他们的‘绅士举止’心花怒放,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心理极度不平衡,因此当几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脸生家伙开始在店里蠢蠢欲动时,他没有去提醒那两个小白脸。
虽然谁都没见过那两个人长什么样,但巴利知道他们一定就是小白脸。
说不定还是某个贵族的侍从,偷了家里的好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到处炫耀。
托那两个陌生人的福,这两天他店里的生意格外好,将近午夜才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但巴利一点都不高兴。他把最后一个干净的杯子放进橱柜里,感觉刚刚上床躺了半个钟头,就被几声尖利的大喊吵醒了。
“该死!”巴利咆哮着翻身下床,提起放在床边的钉锤,用力打开房门,朝大堂走去——作为老板,对半夜闹事的酒鬼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当他踏出房门,就看到一个相貌猥琐的瘦小男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巴利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几步跨下阶梯,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剑。
二楼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另一个男人从走廊翻身跳下,重重砸到一张方木桌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盒子。昏暗的大堂里一片混乱,巴利傻乎乎地拿着钉锤,看着至少四五个男人在他的店里混战。
拿着剑的高大男人抢身上前,似乎想要争夺那个大盒子,这时楼上一道声音响起:“希弗士!”
随着那声预警,巴利看到高大男人的身后寒光一闪,随即“咣!”地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到了一起。
把一个小偷掀翻下楼的德维特看得很清楚,一个拿着双头斧的男人悄悄逼近了希弗士,他们在楼下有三个人,而希弗士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壶上——德维特只来得及大声警告,但有人动作比希弗士的反应更快,在德维特赶到楼下前,偷袭者的双头斧被一个长柄铜烛台稳稳地架住了。
希弗士不负他骑士长之名,如果说先前还对这些小偷留有顾忌,那这次不计后果的偷袭就彻底激怒了他。
他跟着回过神来的巴利和跳下楼的德维特一起,干净利落地把三个小偷——加上一个在店门附近等着接应他们的同伙捆了个结实。
那个替希弗士挡了一斧头的男人从地上捡起那个盒子递给德维特,盒子在激烈的打斗中已经不堪重负,他刚一撒手就散架了,德维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从盒子中滚出来的东西。
即使大堂里光线昏暗,巴利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能源源不绝倒出酒来的宝壶!
那么,这两个年轻人,就是带着宝壶的旅人?巴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想承认他的老婆直觉是对的,那两人确实相貌出色得令人难忘,连身手都不凡,二打四都能大获全胜,撇开躲在暗处的偷袭者不谈,他们两人夺回宝物看起来都没费多少劲儿。
“劳驾,请来点儿光。”德维特一抛一接地把玩那个壶,眼睛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被捆成一团的几个男人。
巴利把钉锤放下,顺手拿过刚才被当成武器的烛台,预备点上几支蜡烛。
“我看我还是先回房间的好。”原先拿着烛台的年轻人突然说:“你们看起来还有事要做。”
希弗士连忙说:“请等一等,先生。我刚没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也许是半夜起床的缘故,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有点嘶哑:“我只是听到动静出来看一看,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行啦。”巴利点了蜡烛,嘟囔着说:“这大半夜的真够呛,我去把壁炉点起来,再烧点儿水。”
他拿着烛台转过身,眼角又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站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为难地看着他,像是不太想待在大堂。但巴利心里想的却是:今晚究竟是见了什么鬼?先是那两个小子,现在这一个——
老巴利有点形容不上来。他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不一样,拿着短剑的那个一看就是个骑士,高大英俊,身手不凡,是时下少女最喜欢的类型;另一个倒是漂亮得有点跟性别无关了,不论男女,猛地一看到他的脸,都很容易被那过于精致的五官和傲慢的气质逼退几步。
面前这个人不论身材还是脸庞都没有另外两个人突出。他的眼睛形状和巴利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有点细长,眼角很尖,像半眯着眼睛的猫。金铜色的短发发尾微卷,鼻尖和嘴唇都很单薄,即使是在夜晚,也能看得出他的皮肤有种不常晒到太阳的病态苍白,巴利不像情书能写成一本诗集的贵族那么啰嗦,词汇量贫乏的他只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像来自远方的吸血鬼。
说不出哪儿特别好看,但令人好奇,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些,仔。御严细端详研究。
巴利不记得他在店里见过这样的人,但像在坎马耳这种几个大城之间担任中转站的城市,很多来来往往的旅人都不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这个年轻人显然是不乐意让人研究自己的脸的,他半退了一步,缩回烛光范围之外。
连行为都有点像吸血鬼。巴利心想。
但吸血鬼是非常罕见的,他们通常不愿出现在人类聚居的地方,而且这个年轻人除了肤色病态之外,言行举止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希弗士没巴利那么多心眼儿,他找了几个杯子,一定要请他喝一杯。
“我是格林。”希弗士热情地说:“刚才太感谢你了。”
“奥斯卡。”年轻人笑了笑:“怎么回事?遇着小偷了?”
答案显而易见。
德维特就着烛光端详了地上的人一会儿,突然说:“你换搭档了?”
被他从楼梯上掀翻的男人说:“我不认识他们——而且严格来说,你们才是小偷,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希弗士没有跟着德维特进入绿林,自然也认不出说话的人就是那天在马车旁埋伏,并用这个水壶试图砸死德维特的男人。
“那个壶是我的!”他说:“上面还刻有我的名字!”
他倒是没把失去这个壶的过程喊出来。
德维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名字?”
壶底只有魔女爱莲娜的纹章,但也只是图案,跟名字没有半毛钱关系,更何况德维特看不出眼前这个脏兮兮,胡子拉碴的男人跟传说中的魔女有什么相似之处。
“把手那儿。”他没好气地说:“把手下面刻了个字母“E”。那是我的名字,尤金(Eugene)”
德维特、希弗士、奥斯卡和巴利都凑进了看,果然在把手下有几道歪歪扭扭的刻痕,但如果他不说,谁也认不出这是个字母。
而且……
“你自己刻上去的吧?”希弗士说:“手工真不怎么样。”
“至少能证明我不是小偷。”尤金说:“可以放开我了吧?”
“半夜潜入我的房间,试图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不是小偷是什么?”德维特冷冷地说。
“那就是我的东西!是我从——从拉夫提提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德维特转了转手上的壶:“魔女爱莲娜做的东西,你花了多少个金币从她手里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