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侣逼迫祭剑后(141)
从萧远潮口中,得知自他十三年前逃离朝华宗后,独自闯入域外,与尚武尊武的妖族连战数月,后越辞出手相助,才彻底将局势稳下。
这期间二人一直保持联系,薛应挽当初吸收魔气自尽,越辞想尽方法也只能勉强保下身躯,若要修复元神,需将他带至魔气最充裕之地,令其体内魔气被炼化而出。
就这样,薛应挽在奈落界待了足足十三年。
想到此处,不由叹息。
若自己是魔种死了还好,可偏偏他还真的没死,没找到魔种,这一切就不能结束。
朝华宗那么多弟子,总不能真的全屠杀过一遍。
时间太久了,足足一千年之长,时间也不允许他再去试错。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依照越辞所说,若这个世界……当真是一个他所玩的游戏,那每一个“剧情”的出现,都必有其缘由。
薛应挽很快想到,那个偏偏选择在此时现世的上古秘境,其中最是重要的时空大阵“物换星移”,不可能只作为一个凑巧出现,被破解朝别计谋便再无用处的存在。
他渐渐有些理解“游戏”的概念了。
记得在见到越辞电脑中游戏之时所了解到的规则,不可能出现无解的设置,不可能让玩家无法达到结局。
既然如今局面无法再从现世中找到能充当“解法”的魔种,那便用更好的方式——经由时空大阵,找到千年前预言之时,判定魔种的方法。
若是有可能,干脆在那处,便能将魔种的出现掐灭于摇篮之中。
思路一通,薛应挽便抓紧时间去证明可能性,甚至忽略一旁萧远潮灼灼目光,踏出两步,这才回过身来,问道:“我……有没有,能换的衣物与鞋子?”
萧远潮起身,到旁侧架柜中取了适合他尺寸的衣物与鞋子,却没让薛应挽接过,只先取了鞋袜,将人带回榻边坐下,自己单膝跪在雪白的羊绒毯上。
他托起薛应挽一只光/裸的脚,动作温和,替他小心穿上鞋袜,问道:“这么着急走么?”
“啊,嗯,有些事情,”薛应挽应道,“这处太阴沉压抑了,我实在呆不惯。”
萧远潮手上动作有丝微停顿,眼睫垂得很低。
薛应挽话出口,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
萧远潮身怀巴虺血脉,受世人所排挤不容,更有人对他身体虎视眈眈,好不容易逃离朝华宗找到一个安身之地,却依旧被看轻如阴沟蛀虫。
他从前心思一贯细腻,断不该能说出如此伤人话语,昏睡的十三年间,连脑子都变得迟钝了。
“抱歉,远潮,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远潮摇头,道:“没什么,你说的倒也没错,我能在此处容身,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若不是这身血脉,也无法顺利让妖族折伏。”
话语间,已将他鞋袜穿戴整齐,又取来衣物,薛应挽按住他手腕,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萧远潮退开数步,背过身子。
他的肩背笔直宽阔,双手垂直下落,微微握拳,等薛应挽声音再度响起,才转回身,只是始终低垂着眉眼,没有再看一眼薛应挽。
薛应挽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覆在他眼下,靠上前,主动抱住他的身体,不带任何含义,只温声道:“远潮,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将你当做我的好友,方才是我说话太着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掌间有湿润之感,长长的眼睫扫在掌纹处,细密泛起一点痒。
“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知道,我知道,”薛应挽轻轻地笑,“远潮是很好的人,等事情如果能了结,我专门抽空来这里,你带我看一看域外景象吧,还有门外那两只熊,很可爱。”
萧远潮肩膀一点点松懈,他握住薛应挽细瘦皓白的腕子,吐息如羽扫过每一寸指缝。
薛应挽说:“谢谢你照顾我很久。”
萧远潮干巴巴说:“谢谢你救下我。”
薛应挽又说:“不要和我说谢谢。”
萧远潮点头。
一来一回还能再扯上几个时辰,薛应挽不想继续这段没营养的对话,说:“那我走了?”
“好,”萧远潮道,“你不好出去,我送你。”
二人出殿时,那两只棕熊站得笔直,薛应挽抬起手,一只便乖顺地低下头,给他摸脑袋上有些发刺的毛。
如萧远潮所言,他们被连同魔物关在此地许久,依靠本能去争夺抢占,心智不过如同几岁孩童,有魔族血统之人加以驯服后,便会顺着本源习性而依附顺从。
“下次有空再来看你们。”他挥手作别。
两只大熊举起爪子,学着他模样挥动。
奈落界由于其特殊封印,其实不属于鼎云大陆,所以也称域外,由一道长生河做分隔,像是地狱与人间的分隔线。
像萧远潮一般,血统大部分属于“人”的进来容易,可原本被困在此地的魔与曾追随魔,同样被施下诅咒的部分妖族却难以离开半分。
只有当封印破碎,魔被魔种吸引时,才能逐渐破开封印裂缝,踏入人间。
天空是血与黑混合的绮色,没有太阳月亮,只盘踞着一团团形态各异的灰色的云。刀子似的阴风刮在脸颊,抬眼望去,草木萧疏,怪石嶙峋,目之所见如他所想般荒芜,偶有一些形状诡异却萎靡的花从石缝中生出,随着冷风摇头晃脑。
嚎叫声从远处群山不间断传来,凄厉至极。
薛应挽取了长生河岸边一只老旧的小舟,掂了掂手中桨,仰起头,和萧远潮再一次告别。
萧远潮看着他,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下次我去找你,带我去看一看长溪?”
薛应挽挽起衣袖,解开系在木桩上的缆绳,小船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他不禁笑道:“待在朝华宗这么久,你没去过长溪呀?”
水流涌急,萧远潮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明知听不见,顾自喃喃地回了这句话:“总觉得,好像在梦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应当是与你一起去过的。”
第83章 重启(二)
百花门在喻栖棠管理下声誉鹊起, 不少弟子前来拜入门中,隐隐有赶上三大宗门之势。
想见喻门主一面也变得极不容易,薛应挽在堂中与其他求见之人等着通传, 还是此前一位曾见过他的小弟子主动递了话,薛应挽才得以在日暮之前被传入内殿。
百花门处处都是香的, 喻栖棠杏眼盈盈,眼波如秋水, 将手中几枝栗玉花与紫藤插/入案上琉璃瓶,葱白指尖一点, 本空荡的瓶中便生出及半枝的清水, 透过琉璃, 反射粼粼波光。
“你来啦,”她招招手, 腕上玉镯轻晃, “随便些坐吧。”
薛应挽道:“喻门主公务繁忙,还愿意抽时间见我个寻常修士,感激不尽。”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向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喻栖棠温然而笑, 坐回椅上,轻抿一口门中弟子递上茶水,长睫轻垂, “上次见你, 还是十三年前了。”
十三年,于常人而言, 算走了人生十之二三程,可修者生命漫长, 莫说十三年,便是百年,也如过眼一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