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者(213)
“那你是姑娘么?!给你省力气你反倒说我非礼,真是不该帮你。”
说罢他赶忙快了脚下要逃,王玖镠心里荡出一阵滋味陌生的波澜,他脚下也快快随着,可就在自己已经伸出手去要触上他那低束得随步子轻盈摇晃的发丝时候忽然又胶在了咫尺之间,最后随着心里泛起的酸楚生硬地缩回,有些心慌地跟着他的脚步往破院回去。
守龙村因为那山间浓云的缘故一日也没多少日光给屋顶沿路添些颜色,过了午中便开始添上地下就蔓延而上了灰黑的颜色,就如同此时,两个被拉长在身后的影子刚刚重叠一处,就随即被冰冷的颜色覆盖抹去
第160章 亢龙山
今夜混云的颜色像极了三年迁坟开棺捡骨时候,那些在黄黑之下早已腐朽得与枯骨烂肉贴合一处的殓袍一样,颜色混得肮脏且千疮百孔。
一轮本不该在这夜就变换做圆盘的月亮竟然在这浑浊的破漏之中挤出了自己大半的身形,只是它并不晓得这夜的自己也染上了一层阴森的颜色,让亢龙山里的阴魂毛僵,乃至暗处伺机的一些活物有了得了天助的喜悦
伴着无雨却轰隆的闷雷,魏通宝手里那叫做“魂不知”的法叉捏得格外的紧,期间曾有二三残破不堪的阴魂闻见了活人的气息聚来进山的路口,可饿虎扑羊不成,这一行活人甚至没一个抬手起诀之间,它们就被忽然法身浮现的柳四爷一口吞掉,惹得梅山那山猴老爷很是恼火,一时之间一高一低的畜灵嘶吼逆着厚重腐腥的阴风逆向而上,将那一双双腥红如血,在瘦高的怪树上面也是虎视眈眈的红眼黑鸟给震慑得散了一些,留下的那几只也如同山猴老爷一般肥硕的,想必都是吃了孤魂野鬼或是人血骨肉年头不少的了
入亢龙山往上已经走了二三百步,除去没有停歇过的鬼哭魂吼还有几个不自量力想吃血索命去抵自己阴寿的也没再见什么特别毛骨悚然的,一行人虽说皆是沉默不言,可没隔几步便会前后左右地递去眼色,这是葛元白想出的法子,人不可眼观八方,在山里放各家兵马探路先行也不划算,因此几人各自顾及一处,这眼神一换,便知哪方不妥,哪处暂安
“别碰到树枝树干,否则你们那什么万魂归也拉不回命来。”陶月逢忽然压着嗓子幽幽一句,随后她两手背相贴,凭着一个诡异的手诀盯上怪树上肥壮的红眼黑鸟,片刻之后那口中嚣张还没拉完长音的鸟眼珠崩裂溅出鲜血,顷刻之间就成了接连摔下树来的死物
“陶谷主,您可晓得这是些什么邪门东西,鸟还好说,可是我现在五脏六腑都冰冷打颤,四爷也有些害怕它们”冯常念听完柳萑这么说之后满脸担心,可进这阴森地方点火带灯的只会成了靶子,她只好用自己掌心的温热覆去柳萑手背上去,怎知这人并不领情,一把抽回不说还将双手背去身后
“你们这些没进过当年村子的只是大费力气去查孙三康到底死活如何或是想追踪飞僵到底被藏到哪里也不是个错,可是葛小子你回回密信到云南给我也是这些不该作为主要的可就让我好几回捶胸顿足到干脆往岭南去一趟骂你一顿了!”
葛元白有些发窘,恰好此时有二三似乎是被人暗处开坛得令而来的厉鬼从山路两侧夹击而来,他赶忙将系在腰间的盐米一撒,这几个厉鬼身上便炸出蓝紫的电光,而后段沅口手皆快地起术上诀,一声敕令而出之后在深黑如渊的地方凭白也炸出雷电的火花,一些打翻在地的回声传到厉鬼怨魂们的耳中,他们便赶忙四下逃窜回去
段沅在晦暗之中看到茅绪寿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朦胧之中竟真让自己犹如看到了段元寿曾经授法那些日子里朝她的赞许,而陶月逢见又可以得几步安静,这就接着刚刚未完的话
当年败西村祠中的那口被歹人用作暂放飞僵的棺椁只有内椁是那东西,因此我们活着出去的在葛老观主后面的提议之下重返此败西村拆了那椁杯的一块,利用那残卷里万一炼僵有所失常而给术士暂缓逃命的几术做了你们而今各自在手的符令雕牌,一月半散坛之后我是最晚离了庐江县的,登船那日就见过这难看得要命的鸟,刚回到云南就听到了孙三康并未身死,忽然闯了好几处山门宫庙大开杀戒的惊闻。”
所有人此刻皆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并不是因为路前几棵加错盖顶的树杈上面那几颗男女皆有,以枯发缠得摇摇欲坠的头颅,而是听完了陶月逢的这番话后再与这一双双圆凸无神的眼睛对视之后,众人头脑之中皆是混沌多年的疑惑突然烟消云散——之所以七圣幸存之人乃至弟子后辈之所以屡屡遭暗袭偷伤,或许不仅仅因为那不化骨寻仇,而是孙三康在与其摔落山崖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否真的如同自家师父说的那样浑身重伤毫无存活的可能
“哪个野路子的障眼这么厉害,你们脸上这神情想必是都跟我一样看到了这几个丑东西罢”
吴巽向前挡在了原本开路在前的魏通宝面前,这颗头颅分明尸斑挂脸,是绝对死透了的,但听完这一番嘲讽之后他们的眼珠竟然齐齐偏向吴巽,将那腐肉的舌头拼命从口中伸出嘶吼,摇晃更大,让本就让人胸闷不适的周遭更添一股作呕的味道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东西哦!”
就在他持诀上术要将蛇鞭抽上这几颗忽然扑向自己的鬼人头时候,韩不悔忽然满嘴兴奋地抛出几张燃起的辰砂大符,那符纸的火团贴着自己耳旁飞过却没烫着人半分,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这几颗鬼头的头顶,原本奄奄一息的火星化作四五团赤色的大球,而其中还有一张张逐渐扭曲融化的面孔
“梅山祖师洞府仙,手握法叉蹬坛上,吾今动请梅山咒,祖师助吾法无边,神兵火急如律令,斩!”
韩不悔这破秽的大火还算旺盛,可在那些鬼头之中的阴魂似乎又得来术法加持,号令传耳,他们焦糊不堪地从已经快要成灰的头颅里面艰难剥离出来,怎知刚带着一身火星焦灰要向着这一群进山送死的伸手去扑,吴巽的一鞭子当即发力一挥,又惹出一阵痛彻心扉的刺耳不说,魏通宝更是忽然持诀用手中的“魂不知”以指腹血醒了器,竟然离着这几个更加破碎的阴魂还有三四步凭空一挥,他们便顿时成了一摊齑粉,落到了一地烧焦的狼藉之上
吴巽有些发愣,分明自己是最先持起术上前的,怎知才得了一鞭子的威风,有些不服气地往后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恰好瞧见王玖镠朝着茅绪寿那护在自己身前的那只还捏着毛诡那法锏的长臂
“你这是干嘛,这东西闽地也有些南洋来的野路子在炼,我是见过的,能应付。”
茅绪寿其实是刚刚那几颗头忽然自行断发扑来的时候本能的一举动,但被这人这么一说,自己才觉得自己有种莫名其妙做傻事的可笑,可他没有半分承认的打算,这就朝着王玖镠身后的段沅一指
“我……我以为她上前了,怕出不必要的麻烦。”说完这就上前去与魏韩二人一同去查看那堆烧得还有些许残渣的鬼头
“你刚刚有动过么?”段沅被王吴二人齐齐问道,她一头雾水地摇头,简直苦笑不得,而就在这时,自选包尾走后的两位马脚忽然摇铃拍了镇堂鼓,先后从原本耸肩垂头死气沉沉的模样抬起头来
“有些上不得的东西想从我二人后背杀个不防,已经都被四爷与我家仙姑做了点心。”想必是因为柳四爷旧伤在身本炁显弱,而冯家堂口的烟罗大鬼道行也是颇为高深而遮掩了不少的阴戾,让山间里面原本怕是要给炼得强壮的大鬼们做口粮的小阴物也动了可以有一翻作为的心思,可谁知道只是换了两张吞了他们的嘴巴而已
起先王玖镠还觉得这柳四爷可是东北五大家出马的正统传承,让柳萑这个天生有些体弱的与冯常念一个妇人家包后有些不为礼貌,可当未末众人各自醒器完毕集合在两个挨着的破院时候,这两人就把包括韩葛二人这等年岁与见过的人都不该有所惊讶的都险些当面失仪
如同道门之中开坛做法,行山修法的时候都有相应的头冠法袍一类,马脚弟子若要号令仙家打鬼杀恶这等大事也需要身着他们仙家显化而出,再有弟子与画图裁衣的匠人描述醒器过的法袍,而这二人的法袍与冯常年那些从未重样的艳丽旗装一比,后者简直还不算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