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ABO)(33)
“你是铃兰的Alpha爸爸?”
“是啊。”戴逍瞥他一眼,淡定地回答。
“亲生的?”
“当然是亲生的,亲得不能再亲了,看不出来吗。”戴逍一挑眉毛,狐疑地打量着镜头方向,显得有些生气。他把指节拧得咔咔作响,语气不复和善:“问这种问题,你找抽吗?”
说着臂膀上的梭型肌肉一动,主动彰显力量,相当具有Alpha的威慑性。
何岸不禁笑了,低声说:“你别凶人家啊。”
“不是我凶,是这种问题根本就不该问,摆明了质疑我们的关系。”戴逍揉了揉何岸的头发,然后扬手一指镜头,扛着肩上的小铃兰踏近一步,凶神恶煞道,“差不多得了啊,手机收起来,别拍了。铃兰是我们客栈的金字招牌,上镜得收费,一分钟十块钱。当然了,如果你现在订一间房,我可以给你打九折。”
话音刚落,程修就举着手机冒了出来:“扫码还是现金?”
私人侦探羊入虎口,尴尬地说:“现……现金。”
接着镜头一晃,屏幕漆黑,视频终止了。
郑飞鸾坐在黑暗里,拿着手机,震惊得久久没能动作。
戴逍。
他终于记起了这个名字。按照上个月私人侦探的说法,何岸目前暂住在落昙镇的青果客栈,而戴逍正是青果客栈的老板。
长久以来,他都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可能性:何岸已经不是单身了。
他压根没想过这件事,就连一丁点类似的念头都不曾在脑海里出现过。他一直以为爱情是他与何岸两个人之间的事,相爱时纠缠,不爱时分开。当他酿成一场大错,何岸就会在原地耐心地等他梳理情感,浪子回头。
而现在他才惊觉,何岸并不总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们的信息素标记早已被洗掉了,何岸恢复了自由身,回归了Alpha们的捕猎场。他是那么温润可人,任哪个Alpha看到了都不会忍心让他继续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地漂泊。遇到合缘的,自然就会在一起。
是他太过傲慢,竟忘了这顺利成章的可能性。
郑飞鸾如坐针毡,醋意淹没了理智,让思维变得混乱而焦灼:他们相识多久了?进展到哪一步了?如果对外以伴侣相称,是不是意味着何岸的身体已经被戴逍碰过了?
这些东西,他连想都不能想。
自己深爱的Omega被另一个Alpha占有,对Alpha来说几乎是难以洗刷的屈辱,还不如活生生剥了他的脸面当泥踩!
何岸怎么能不是他的呢?铃兰怎么能喊戴逍“爸爸”呢?他才是铃兰的Alpha爸爸,不是吗?铃兰是一株从他的DNA里抽芽而生的花,他们血浓于水,谁也不能质疑半句。
郑飞鸾猛地站了起来。
他不承认!
不承认自己已经被何岸的爱情逐离在外,从命定的唯一沦为了泯然于众的旁观者,不承认除了他,何岸心里还盛得下其他Alpha。他曾被何岸那么炽烈地爱过,比起戴逍,比起任何一个Alpha,他郑飞鸾在何岸心中的地位都是特殊的。
何岸一定还爱着他,只要他出现在面前,所有淡去的感觉都会立刻回来的。
郑飞鸾偏执地坚信这一点。
五分钟后,他在青果客栈的网站上提交了一张令人咂舌的订单——整整一年的房间预定,全款付清。然后他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装进登机箱,开车往机场赶去。
临行前,他带走了保险箱中的一对素戒。
那是燕宁送给他的。
十八岁成年那天,燕宁送了他这对戒指,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果你找到了爱人,一定要珍惜他。人这一辈子能好好相爱的时间不长,别轻易浪费了,明白吗?”
郑飞鸾当时答应得很轻松。
他是看着父辈们的不幸长大的,心里痛恨扭曲纠缠的AO关系,觉得有父亲的反例在前,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重蹈覆辙,便没把燕宁的叮嘱放在心上。时隔十二年,再看到这枚戒指,想起燕宁的话来,他才发觉父亲当年走过的歧途,自己又一步一步重走了一遍。
午夜,忙碌的红眼航班正在交替起飞降落。候机室里旅客来来往往,有人脚步匆忙,有人形色疲惫,各怀烦忧心事。
郑飞鸾站在落地窗前,等待着商务舱的通道打开。
他尽力表现得镇定,搭在拉杆上一下下敲打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
还来得及吗?
会太迟吗?
他给了何岸太多伤害,与戴逍相比,他的胜算能有几成?何岸会接纳他的歉意吗?
郑飞鸾身心俱疲,抬手按了按酸胀的眼眶。
何岸,我醒过来了,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失控了。我愿意回应你的喜欢,把铃兰捧在手心里宠,带你回到校园读完中断的学业。你心里是不是还剩着一丝微弱的火苗,能让我重新点燃它? 你能不能……别成为戴逍户籍上的一枚铅印?
凌晨十二点钟,一架A320急速滑过跑道,飞向了暗无星光的浓云。三色翼灯渐次闪烁,消隐在了辽远的夜空中。
从这一刻起,没有尽头的长假正式开始了。
第三十七章
与渊江不同,落昙山的冬季是没有雪的。
小镇子依山傍海,气候宜人。檐下的秋花刚压了梢头,水边就扬起一簇轻而白的柳绵来。北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看到一树月桂一树柳的景象,往往会惊叹这里不甚分明的四季。
程修大清早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通尖锐的闹铃吵了起来。隔壁床戴逍还光着膀子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天响,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好比田间一台冒浓烟都发动不了的拖拉机,自带一百分贝噪音,根本不受闹铃打扰。
美得你!
程修一枕头砸过去,正中戴逍面孔。他见状一乐,迅速套上衣服,在戴逍的骂骂咧咧中冲进卫生间挤了一段牙膏,趁对方还没来得及穿裤子杀进来,抄起牙杯溜到了外头。
一开门,晨风拂面。小院的九重葛垂瀑而下,燃成了一团烈火。
何岸正抱着铃兰在晒太阳。
小丫头今天穿了一条印花小布裙,没扎辫子,卷发又蓬又软,在曦光下呈现出美丽的浅褐色。她咕咚咕咚喝着奶,旁边六百六眼巴巴地瞧,粉鼻子一动一动的,想分一杯羹。
“早啊!”程修叼着牙刷打了个招呼。
“早。”何岸朝他弯了弯眉眼,“有没有看手机?”
程修:“没看。怎么了?”
何岸说:“昨天晚上,有人在我们客栈下了一笔大订单。”
大订单?
程修两眼都瞪圆了。
他跟戴逍在同一屋檐下住了将近一年,经过长时间的潜移默化,已经修成了半个葛朗台,听见钱声就激动。这会儿他左手举牙杯,右手举牙刷,向两边划开了一个宽广的弧度——有多大?
何岸看懂了,笑盈盈地回答说:“很大很大,要好好准备。”
程修闻言,三两下刷完牙,扭头进了房间。片刻后,他掂着手机走出来,表情明显有些失望:“别准备了,这一看就是系统故障,真订单哪儿有这样的?”
何岸仰头看他:“不一定啊。”
“不是百分百,那也是九成九。”程修往何岸旁边一坐,指着手机屏幕一项一项数落起来,“你看啊,匿名、全款、没选房、免接机,入住时间还是早上九点——你见过几个早上九点来的客人?”
何岸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他没露出失望的表情,眉眼仍然笑盈盈的,对程修说:“也许这个客人和别的客人不一样呢?比方说,他可能是一个住在大城市的老先生,刚退休,想来咱们镇上清净一年。全款是因为不缺钱,匿名是因为忘了注册,选房的话……嗯,可能他住惯了酒店,以为小客栈也像酒店那样,来了之后才给选房呢?”
何岸讲话时神采奕奕,眼中含光。
程修原本觉得这番推论特别不着调,可看着何岸的样子,他竟然有点被说服。
何岸又低头问铃兰:“爸爸说得对不对呀?”
“对!”
铃兰一眨长睫毛,奶声奶气地应和。
其实刷出这张订单的时候,何岸的第一反应和程修是差不多的:它假得就像一个系统故障。
一次性付清全款,说明客人很有钱,可是在网红客栈竞相营销、彼此拼得你死我活的落昙镇,小小的青果客栈连个好名次都挣不到,又从哪儿来这么强的吸引力?
何况一次性付清全款,本身就是一种疯狂的非理性消费,闻所未闻,再加上匿名、不选房、早晨九点入住……这张订单,处处都写着“假”字。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真的,那么,戴逍因为收留他与铃兰而遭受的损失,至少能借此挽回那么一点点。与潜在的收益相比,花力气收拾一间可能被闲置的客房,并不算一件辛苦的事。
“程修,我想碰碰运气。”何岸微笑着对他说,“我们是小客栈嘛,淡季空房率那么高,能订出去一间算一间。说不定这回福星高照,真遇上一个大方又好相处的客人呢?”
“行。”程修拍了拍何岸的肩,“我相信你的预感!”
程修虽然粗神经,但是几年相处下来,他比谁都更了解何岸。
何岸的性子,说软是真的,说韧也是真的。住在青果客栈的这大半年,因为平白占了一间客房的缘故,何岸一直对戴逍心存愧疚,觉得拖累了他的生意。
其实在程修看来,那会儿的青果客栈压根就没什么生意可言。
戴逍这人,优点是脸帅、热忱、踏实可靠,缺点是闲散、抠门、理想主义。和他做朋友很舒服,和他一起开客栈,那保管赔得血本无归。尤其程修还是郑飞鸾训出来的,对卓越的生意人应该有什么特点一清二楚——戴逍不偏不倚,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禁忌上。
收留他们的时候,青果客栈正徘徊在倒闭边缘,每一间客房都空着。租金哗哗往外流,收入一分也没有。反而是他们的到来,多少给这家冷清的小客栈增添了一点烟火气。
住了两天,面对始终无人问津的大门,再迟钝的人也看明白了。
戴逍没遮掩,爽快地向他们承认了:在网红客栈的概念炒起来之前,他这儿其实也红过一阵子,奈何敌不过秀猫秀情调的软文营销之流,慢慢就过气了。
何岸想了想,说:我帮你吧?
程修当时没弄明白,想当然地以为何岸是指帮忙打杂。谁知第二天,戴逍就把客栈全权交给了何岸,自己退居二线,主动当起了司机、保安与搬运工。
为了报答戴逍,何岸几乎把养育铃兰之外的精力全花在了客栈上,当成自己的事业悉心打理。
从那之后,小客栈的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
戴逍因此对何岸充满了兴趣,问他以前是不是开过客栈。何岸说没有,但读书的时候辅修过两学期酒店管理,略懂一点皮毛。那天程修才知道,何岸其实读过大学,只不过中途肄业了。
“对了,你和戴逍今天不是要接一批客人么,什么时候出发?”
何岸打断了程修的沉思。
程修差点忘了这事儿,低头一看腕表,转头就冲屋里喊:“戴逍,快点儿,干正事了!”
他们要接的是一个小型粉丝团,大约七八人,旅游为次,主要目的是去落昙镇北边的影视城探班。那儿刚开拍一部大制作群像片,明星云集。粉丝们闻讯而来,占领了落昙镇大大小小的客栈。青果客栈也有幸分得一杯羹,一次性订出去四间房。
七点半,戴逍开着他的九座小面包,带上程修一起去机场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