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深渊来(140)
“我早上去新娘房打扫,光婚纱和新娘便服就两三套,又是金又是钻……还有一堆人围住新娘专门替她打扮,叫什么化妆师、化妆师助理?有钱人连结个婚都那么奢侈。”
“要不你跟领班说一下,下午跟我一起去三楼,晚点能打包到几只剩下的龙虾鲍鱼。他们这种婚宴到最后会剩下很多没动过的食物。”
“我回头跟领班说。”
……
她们走远,然后电梯再开,里面走出十来个人,男女皆有,衣着时尚且妆容精致,连男人都化着比女人还精致的妆容。
他们背着化妆箱大步前行,看目的地应该是海滩婚礼处。
江蘅猜测他们就是新郎新娘的化妆师团队。他收回目光,朝停车场而去,开着车回东城区,路上拐了个弯没回公寓,而是去了金源广场的夜店。
夜店正是打烊时间,老板依旧在吧台后面坚持不懈苦练调酒技术。
听到动静,夜店老板抬头看了眼,当即热泪盈眶:“蓬荜生辉啊爸爸!您终于来了,爸爸!”他翻出垫桌脚的计划书双手奉上:“有兴趣投资吗?不用您费心费力,只要给一点点钱就好了。”
计划书放到一边,江蘅点着桌面问:“我要的东西到了没?”
夜店老板叹气,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枚小巧的U盘扔给江蘅:“都是金新月心狠手辣的人物,经过排除剩下三个人最有可能是害死江荇的幕后真凶。还有你之前托我找的林朝期的弱点,找到了。”
江蘅掀起眼皮,“?”
夜店老板:“……”出钱的大爷是爸爸,就算再装逼也只能供着,“林朝期的弱点是个少年,一个患有垂体机能减退症、停止生长而不会衰老的少年。出乎意料吧。一只以同类为食的毒蜘蛛居然迷恋永不凋谢的塑料花,让人怀疑她迷恋的是青少年的肉体还是羡慕对方不会衰老的外表。”
林朝期的弱点是个人,确实很意外。
夜店老板:“相关资料已经发送到常用邮箱,我能查到的东西就这么多,再深入容易暴露。”
江蘅:“再查点东西。”
夜店老板婉拒:“我拖人在金新月那边查这些东西,差点死了人,多给一倍的钱才保住自己没被卖出去。爷爷,我真退休了。”
江蘅:“这回不查金新月。你帮我查,我实现你的计划书。”
夜店老板:“……哪儿?”
江蘅:“金三角。”
夜店老板:“……”他妈的有区别?!
***
东城分局刑侦办,刑警汇聚围成圈听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尸检结果和钟学儒的结论相差无几,重点是残留在死者皮肤上的纤维布料分析结果。
“死者脖颈处残留的布料是仿羊绒面料,推测勒死死者的勒绳是仿羊绒面料的围巾。死者的指甲内残留面料也是仿羊绒面料,所以我们推测凶手是个在夏天夜里穿仿羊绒面料的长袖上衣和围巾。”
“凶手畏寒?”
“也许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可以带尼龙绳,或者刀子,用围巾恰恰说明凶手是临时起意。车里的钱还在,说明不是为财,死者是男性,排除为色。那可能就是讲价过程发生激烈口角,一冲动就杀了人,相似案件挺多。”
“死者的手机和身份证都不见了,或许是凶手惊慌之下,产生企图抹去死者身份的念头。”
“死者叫什么?”
“葛向笛,17岁,独生子,一个月前刚结束高考。家里父母还在,母亲在一个电器产上班,父亲有糖尿病,平时开黑车维持日常开销。葛父这几天生病,葛向笛想帮家里减轻负担,所以接替父亲开黑车。”
第92章
“独生子, 未成年,刚高考结束,懂事孝顺, 人生刚过五分之一。”陈婕唏嘘:“就是天大的愤怒也用不着杀人, 有解决不了的矛盾可以报警,让第三方介入调解不更好?”
季成岭:“情绪上头会让人失去理智。”
陈婕:“我能想象到的矛盾就是多收几十块钱的车费。”
季成岭:“你错估了黑心司机的贪婪, 有些黑车刚收几百上千的车费。他们看菜下碟的本事不容小觑, 尤其喜欢拉帮结派。”
陈婕:“我看调查报告里,葛向笛的老师和同学都表示他成绩优异、开朗向上而且乐于助人。再说他才十七岁, 一个风评很好的未成年人会去勒索乘客?勒索金额高到刺激凶手杀了他?我感觉不太像是金钱纷争, 就算存在金钱纠纷也不一定是葛向笛。”
季成岭:“你的意思是说葛向笛有可能因为别人和凶手的金钱纠纷而被牵连?你觉得是葛父和凶手存在纠纷, 凶手寻仇,杀了葛向笛报复葛父?这是预谋杀人, 不符合无动机激情杀人的特征。”
陈婕提出假设:“也许凶手是熟客。他和葛向笛聊天, 期间被葛向笛以言语刺激,本身又和葛父有过矛盾,激动之下勒死葛向笛……不然凶手和葛向笛能产生什么矛盾?如果凶手不是熟人, 他们在这次乘车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那么应该是什么样的矛盾才促使凶手杀死一个刚结束高考的未成年?如果初次交集的葛向笛没有勒索、多收费,他就没理由和凶手发生口角并刺激凶手。如果以上猜测都对了, 那是否应该重新定性凶手的杀人行为和杀人动机。”
季成岭仔细思索陈婕的推论。
老曾拿着笔‘笃笃笃’敲桌, 说:“不无可能。命案没出结果前, 任何可能性都存在。今天谁通知葛向笛的父母?”
有人举手:“我。”年轻的刑警走出来说:“葛向笛的父母都在法医办那边,看过葛向笛的尸体后悲伤过度、情绪崩溃,没办法进行询问。不过李队在那边, 正陪着葛向笛的父母。”
陈婕惊讶:“老大不是最难以应付死者家属吗?天下红雨了吗?”
老曾琢磨着说:“可能你猜对了。”连陈婕都注意到的问题,李瓒怎么会没发现?
分局专门劈开一块地, 挪出来当法医办用,特点是地广人稀、阴森凄冷而且坐南朝北不见常年不见光,大白天日头正盛的时候都得开灯。
灯是冷光灯,墙是白灰墙,地是反光的冷白砖,各个小元素搭配成的法医办就成了个医院‘停尸房’。
不过有案件发生或平时举办个学术研讨会时,人气充足,法医办就显得没那么阴森。
现在这时刻是例外,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太阳有点西斜,室内和走廊冷光灯开了一半,光线有些不够,看上去又冷又阴暗。
长长的走廊里隐约还能听到啜泣,时不时便是拉长了音的尖锐哭声,穿透长廊,又被隔绝在层层白墙透不出去。
法医办还有一个小厅,认尸结束需要被问话的家属就在小厅里等待。
安静了一会儿的小厅猛地爆发嘶吼声,女人尖利的哭喊和男人无法压抑的痛苦咆哮,交汇旋绕,形如泄洪之水漫天掩地的浇过来。
于不明就里的人而言是噪音,于当事人而言,那是他们天塌了的发泄。
钟学儒瞥了眼面不改色的李瓒,对方一直面对不断发泄悲伤情绪的葛向笛父母居然没有逃避,真切的陪着葛向笛父母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李瓒踹了把钟学儒的椅子脚,说:“拿包纸巾过来。”
钟学儒这才发现桌上的纸巾没了,而装纸巾的纸箱在他身后。
他赶紧补货,不忍而无用的劝慰:“请节哀。”
葛弘忍住悲痛,习惯性的低头,两鬓斑白,肩膀似乎压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沉得他撑不起脊梁,蜷缩着、佝偻着单薄的后背。
他不停的、机械的说:“谢谢、谢谢警察同志,麻烦你们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谢谢、谢谢你们。”说到这里,葛弘愣怔住,好像突然断片,不知道下一秒应该要做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陡然想起自己应该要说的话,他问:“警察同志,我儿子为什么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