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我会遇见你 上(57)
“你指什么?”
“就……彝族特色餐馆之类的。”
张信礼道:“有的,很多。”
“那我们去吃那个吧!”林瑾瑜心血来潮,想到哪是哪:“好不容易来这边一次,当然要吃点特别的了。”
“你不早说,”张信礼道:“走都走到这儿了,那家比较好吃的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哎呀生命在于运动嘛,”林瑾瑜半拉半抱着他胳膊,不由分说把他扯得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多走两步当锻炼身体了。”
张信礼无奈,由着他把自己往回拖。
几人白走一大段路,又返身走了好远,终于进了餐馆里,围着桌子坐下。
倒水点菜一气呵成,张信礼问他:“你喝酒么?”
林瑾瑜在上海偶尔会跟哥们一起喝点啤酒,这会儿挺久没喝了有点馋,于是道:“喝,一瓶啤的吧,你喝么?”
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彝族汉子,右耳打着耳洞,吊着个比较夸张的圆形耳环,他听见林瑾瑜的话,过来道:“热轧!啤酒没得咯,只有白滴!”
林瑾瑜没喝过白酒,一时不知道作何决定。就在他犹豫之间,张信礼已经答道:“那就白的吧。”
老板立刻大声道:“好嗦!稍等!”
林瑾瑜想说等等……然而老板已经雷厉风行地走了。他心里没底,有点怕在外面喝醉,有点心不在焉地敲着桌面。
张信礼注意到了他的走神,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没喝过白酒?”
林瑾瑜一下回神,看见张信礼和拉龙都盯着他。
……如果我说自己从来没喝过白的,会不会显得很逊啊。
张信礼道:“要不换成饮料?”
“不用啊,”林瑾瑜轻描淡写道:“我……喝过啊,谁没喝过。”
“这样。”张信礼于是叫老板拿了三个杯子上来。林瑾瑜一愣,看向拉龙:“你才几岁,你也要喝啊?”
“他彝族人。”张信礼说。
彝族拥有相当丰富的酒文化,他们用酒迎接生命的诞生、用酒招待尊贵的客人、用酒庆祝欢乐的节日,也用酒送别远行的老人。
拉龙道:“我都快十三四了唉,当然能喝了。”
林瑾瑜心道:十三四喝酒不正常好么,简直太不正常了。
“我们出生的时候就有阿依步知的。”
“?”林瑾瑜问:“那是什么?”
张信礼在一旁解释:“就是……类似于出生酒,我不知道汉话叫什么,孩子满月的时候要带酒上娘家,路上遇见的每一个熟人都要敬酒,也会用筷子沾酒给小孩舔。”
“哇哦,”林瑾瑜道:“有趣的习俗。”
不一会儿菜便上上来了,林瑾瑜这也想吃那也想吃,什么坨坨肉、血肠、崖鹰鸡、烤茄子,点了一大桌。
张信礼批评他道:“你点这么多肯定吃不完。”
“没事,我请客嘛,”林瑾瑜一边拿着筷子蓄势待发一边道:“大不了打包,归你提嗷。”
张信礼都快习惯他时不时的小孩气了,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也拿了筷子开吃。
猪血肠里灌了糯米,既鲜香又软糯好吃,坨坨肉上撒着一层青青红红的葱、辣椒、花椒,口味与上海菜非常不同,但意外的香。
张信礼开了酒瓶,给三个杯子都倒上,把其中一杯推给了林瑾瑜。
林瑾瑜注意到他推给自己那杯没倒满。他拿起酒杯,先闻了闻,香倒是真挺香的,那股浓郁的酒香顺着鼻子一直往里冲,勾人饮用。
就是不知道这玩样我喝了上不上头……他正想着,忽然一只同样端着酒杯的手闯进了他的视野,透明的杯沿轻轻碰了一下林瑾瑜的杯沿,发出“叮”一声轻柔的脆响。
林瑾瑜惊讶地抬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张信礼端着酒杯,静静注视着他。
“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晚,”张信礼说:“不过还是欢迎你来这里,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他说:“回去以后还能记得这里。”
“谢谢,”林瑾瑜说:“你也是个好孩子。”他把酒杯伸了过去,主动和张信礼碰了一下,两人的杯沿齐平着撞在一起,透明的酒在杯子里一同荡漾起波澜。
他们对视了一秒,然后一起仰头饮下。
初入口,林瑾瑜只觉得单一的辣、呛、烧,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喝到一小半时偷偷眯眼撇对面的张信礼,看见他喉结滚动,将整整一杯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
我的妈,上来就这么猛的吗,这是什么魔鬼?
张信礼先喝完了,他放下杯子,刚想跟林瑾瑜说声喝不了抿一口就行了,又不是拼酒……就见林瑾瑜骤然加快了速度,几个吞咽,也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了。
林瑾瑜“当”一声把杯子放回桌上,只觉得从嘴里到整个喉咙都是烧的……可慢慢的又不仅仅是烧了,几秒之后,那股微涩的回甜开始渐渐占据口腔,非常醇香舒爽,连呼吸都好像带上了微微的酒香。
他发现张信礼一直在看着他,林瑾瑜道:“还……挺好喝的。”他拿过酒瓶,给自己和张信礼又倒上了,这次还加上了拉龙,三个人三只肤色不一的手在桌面上举着杯子碰在一起。
张信礼这次只喝了一口,他对林瑾瑜道:“你多吃点菜吧。”
“哦。”
几轮过后,林瑾瑜开始觉得有点热了,他不自觉地拉了一下衣襟,白皙的脸有点红。
酒还剩最后铺在瓶底的一层,林瑾瑜喝了一些又去倒,张信礼抢在他前面按住了:“你先吃完你碗里的饭。”
“我渴。”林瑾瑜嘴角微微翘着,撑着下巴看着他。
“渴了喝水。”张信礼说着把剩下的酒全倒到了自己杯子里,一滴都没剩下。
“我买的还不让我喝……”
张信礼抬眼看他,说:“你买的我喝不行吗?”
“行……”林瑾瑜说:“当然行了,怎么不行。”
“那就吃饭。”张信礼说。
林瑾瑜反应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往下点了一下头,回答:“好的。”然后真的乖乖夹了一大筷子菜埋头吃饭。
张信礼看他那样子,不自觉地笑了下,端起杯子把剩下的酒喝了。
点的菜看起来多,可在酒和饭的双重加持下,吃到最后几人真把桌面扫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点残羹剩饭张信礼不准备打包了,林瑾瑜则处在兴奋状态中,已经浑然忘了打包不打包这回事,拉着张信礼就往外跑。
张信礼刚接过老板找的钱就被他拉出了门,他一边把零钱折好,一边道:“你慢点,你要上哪儿去?”
“去玩儿啊……”林瑾瑜一边走一边回答。
在张信礼的有意控制下,他刚喝得不算太多,但对于第一次喝白酒的人来说还是稍微有点过量了,兴奋期来临,林瑾瑜撒丫子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要小跑起来,张信礼不得不反手拽他:“你慢一点。”
林瑾瑜回头,很认真地问:“为什么啊?”
“……”张信礼不知如何用他能理解的逻辑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放软了语气:“慢一点好吗,”他说:“我跟不上。”
林瑾瑜看着他,抿着嘴,表情非常严肃地思考着张信礼的话,予。溪。笃。伽。接着他越过张信礼,去看他背后抱着滑板,一直跟着他们拉龙。
拉龙十分机灵地把头点得像捣蒜一样。
林瑾瑜于是说:“哦……好吧……”
张信礼乘机把他拽了回来,把他拉到跟自己并排的地方。他揽着林瑾瑜的肩膀,防止他不听话乱跑,道:“我们慢慢走一会儿,好不好?”
林瑾瑜点头……他现在不管听到什么基本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