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之外(39)

　　午休时间,寂静的休息室一角，李哲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窗外是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汽车。
　　“我看群里拍的照片都好漂亮,好想去湿地公园啊，可惜我们公司周六要聚餐。”
　　林然的声音就在耳边，即便感到惋惜，说话的语调仍是欢快,他像株受到阳光祝福的绿植，身上满满正能量。
　　李哲说：“有车,路也认识,我们可以自己去。”
　　“这周肯定不行，周日你新房子要吊板，那我们下周去吧,说不定下周来湿地公园过冬的候鸟更多呢。”
　　李哲笑语：“有这个可能。”
　　语气有那么点宠溺的味道，恐怕连李哲自己都没发现。
　　“你也要一只只跟我讲是什么鸟，从哪里飞来的，有什么习性。”
　　“也要？”
　　李哲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然说：“当然。”
　　李哲笑着说：“好，你问我答。”
　　“李哲。”
　　“嗯？”
　　“周六你去参加群活动,宋诺肯定又要跟在你身边。”
　　林然发出“哼”地一声，很轻。
　　李哲问：“所以呢？”
　　林然听到笑声,似乎挺懊恼：“算了，懒得理会。”
　　“我周六早上去湿地公园,会早点回家,应该下午三四点就到家了。”李哲声音温和，像似在安抚林然。
　　共情能力较差,李哲要用心，才能察觉到别人细微的情绪波动。
　　“哦……”
　　林然应该是感到不好意思，慢吞吞说：“今晚我去你家，我想吃蜜汁鸡翅和虾滑蛋汤。”
　　李哲回答：“可以，下班后，我们一起去买菜。”
　　结束通话，李哲察觉身后似乎有人，一回头，竟见到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这人无声无息，不知道在后面站了多久。
　　“打扰了，林总请你过去。”
　　对方客客气气，做出请的手势，他面上露出微笑的职业表情，一双眼睛却很严肃。
　　李哲想起来了，这人是林总的秘书吴峥。
　　刚踏进办公室，门就从身后关上，李哲抬头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林韬，而林韬也正看他。李哲第一次仔细观察公司老总，林总的眉鼻和林然有几分相似，毕竟是亲兄弟，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对方确实是个不怒而威的人，而且这种威严，或者说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不是因为所处环境，身上的装束，老总的光环等外在加持，而是很内在的东西。
　　这人和林然明明是一对亲兄弟，但截然不同。
　　李哲迈步上前，走至办公桌前，身为基层职员，突然被公司老总传唤，他面上看不见困惑，或者不安，显得很淡定从容。
　　见对方反应如此冷静，林韬开门见山问：“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李哲停下脚步，他已经走到办公桌旁，以站立的姿态俯视林韬，他说：“知道，因为林然。”
　　这样直接坦率的交谈，比林韬预想的来得轻松，他以前不熟悉李哲，此时才仔细端详，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
　　个高腿长，相貌不错，称得上是一表人才。
　　“你知道就好。”
　　林韬抬起头，一双犀利的眼睛直视李哲，李哲同样直视对方的眼睛，并不退缩。林韬收回视线，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我调查过你，你不适合我弟。”
　　李哲有点意外，轻笑：“不是因为我的性别？”
　　他微笑时眉毛上挑，被人否定，丝毫不怯弱，很自信。
　　性别根本不用做调查，一眼就能瞧出来，看来，林总早已经接受弟弟是GAY的事实。
　　十指在胸前交叉，林韬瞥了李哲一眼，语气冷淡：“你是个平庸的人，学历一般，工作能力一般，日后即便进入管理层，也是熬资历，终其一生也就那样。”
　　李哲不以为然，回答：“是吧，我只是个普通人。”
　　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李哲抬起头，神情倨傲：“我想跟谁谈恋爱，似乎不必经过那人的哥哥同意？”
　　明显没有受到打击，面对顶头上司，态度跟谦和一点也不沾边。
　　以往对身为公司员工的李哲，林韬毫无印象，这回算是印象深刻了。
　　感到不悦，林韬皱了下眉头，他的语气仍旧冷淡：“真巧，如果那个人的哥哥，正好是你的老板呢？”
　　李哲轻轻一笑，他微笑时很有魅力：“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是换份工作而已。”
　　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往下谈，李哲鞋尖向外，有离去的意图，他早就做好应对，工作找找还是有的，不就是换个老板。
　　直起身，不用再去俯视坐着的林韬，李哲说：“我奉劝林总一句：要想改善和林然的关系，就不要试图去干涉他的情感生活。林然是成年人，有自己的选择。”
　　林韬的目光不再锐利，声音却清晰而明亮：“李哲，年龄二十六，H市人。幼年父母离异，六岁时，曾被母亲遗弃在机场，十一岁时，父亲遭人杀害，死在自家宅子里，你是第一个发现者。”
　　见对方身体的轮廓线变得硬直，淡定的神色终于稍稍有些许变化，林韬继续往下说：“自幼没有父母可以依赖，你被交由严厉的祖父母抚养，你从小到大从没体会到被人爱。”
　　稍作停顿，林韬质问：“你又怎么懂得去爱别人？”
　　见对方拳头握起又松开，有一瞬间，林韬以为他会发怒，甚至因为被激怒而动粗，李哲只是笑了笑，带着讥讽意味：“看来，确实是仔细调查过我的背景，没少翻陈年报纸的社会版。”
　　林韬反问：“我说得不对吗？”
　　李哲挑衅：“就算你说得都对，那又怎样？”
　　转身就走，不再理会，李哲打开办公室的门，迈着来时同样的步伐，消失在林韬眼前。
　　看向消失在门口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办公室里才传出林韬的自言自语：“很强势，也比想象中沉稳冷静。”
　　林然挽高袖子，在清洗葡萄，他洗东西不得要领，水花飞溅到他的衣襟上，脸上，他抬起带有水渍的脸冲李哲笑，笑得像个傻子。
　　“哈哈，你看起来好贤惠。”
　　李哲系着一条新围裙，林然买的，围裙上印着小熊图案，可爱风格。
　　他的东西都比较朴实无华，换上小熊围裙后，反差特别大。
　　李哲用锅铲翻动锅中的食物，板着脸训人：“好好洗葡萄，水溅得到处都是。”
　　“知道啦。”
　　林然关掉水龙头，将洗干净的无籽葡萄倒进沥水篮，再将沥水篮中的葡萄拾起，放进水果盘。
　　这种青绿色的葡萄甜度很高，价格也贵，一颗颗圆滚滚，晶莹剔透。
　　林然拿起一颗葡萄放到嘴里，轻轻一咬，清脆又甜美。
　　“李哲。”
　　李哲闻声回过头，不知道有什么事，林然突然把一颗葡萄塞到他嘴里。
　　用牙齿咬破葡萄，葡萄的甜味在口腔弥漫。
　　“好吃吗？”林然笑得眉眼弯弯。
　　李哲不动声色关掉煤气，快速接近林然，他低头亲上对方的唇，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李哲低语：“很甜。”
　　一个吻。
　　李哲的手指抚摸林然的脸庞，脸上沾有水渍，他用指腹擦去水渍，动作细腻，眼神温柔。林然与他耳鬓厮磨，两人很快又亲在一起。
　　你从小到大没有体会到被人爱，你又怎么懂得去爱人？
　　林韬的话，仿佛还在李哲耳边。
　　你错了，我已经体会到。
　　晚餐是蜜汁鸡翅、紫菜虾滑蛋汤，还有一盘葡萄。
　　林然心满意足吃着美味的蜜汁鸡翅，抬头问李哲：“你厨艺真不错，爷爷奶奶教的吗？”
　　放下喝汤的汤匙，李哲难得说起往事：“我以前不会做饭，有一年暑假，我在家中住，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得解决吃饭问题，才开始学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