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37)
李柯林到底是看在他们多年同学的情面,伸手接了迟尧递来的水,叹气道:“陆鸣是个好孩子。你别看他冷冰冰,但他的弓和箭都很情绪化,这回也是,他临比赛前跑出去找你,我虽然意外,却也觉得是他性格会干出来的事。”
迟尧顿了顿,下意识想为陆鸣辩解:“陆鸣他……如果静下心来射箭,准心、耐力、稳定性都出类拔萃,至少在他这个年龄段,几乎是最顶尖的技术,省队、国家队的人大概率会他看上。”
恰逢观众席爆发一阵惊喜的欢呼声,他和李柯林都被吸引望过去。
十环。
几乎压在靶心中点的完美十环,在整个赛程中都少见。
大屏幕重播着方才达成十环的镜头——
摄像机没有拍到射手的脸,只是一双肤色略深的拉弓的手。
但第一眼迟尧就知道那是陆鸣的手,不看护指样子也知道那是陆鸣的手,手背经脉如树根盘踞凸起,色气满满的一双手。
这样一双艳质的手正经拉弓也好看,
用劲时青筋愈显,弓柄弓弦瞬间呈现出完满月牙形状。弓弦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松手撒放,伴随着弓弦铮鸣,箭矢像一道闪电破空奔袭。观众的目光紧盯着屏幕,只见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然后精准射入靶心。
短暂安静后,看台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而陆鸣只是眉眼淡淡敛了敛,收弓回身。
清俊落拓的模样很惹眼,特别是回头精准投来的稍显傲气的冷睨。
迟尧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身体里失控蹦跶的回响。
这一瞬间他觉得陆鸣跟祁青聿的眉眼突然不像了,少年蓬勃的朝气怎是沉暮老朽的所谓‘清雅温柔’能比的?
五支箭,四次十环,一次九环。
几乎是训练以来,所有比赛以来,陆鸣发挥最优的时刻。
陆鸣下场后直直朝他走来,日光熠熠将他身形轮廓镀上一层金光。
“我们赢了。”
陆鸣的声线与背景的广播声音重叠一起,竟然有些混响效果,震得迟尧耳根一麻。
“恭喜临安大学射箭队不负众望夺得团体赛冠军——”
迟尧愣神半秒才把手里早准备好的水递过去,笑着点点头,“表现很棒。”
陆鸣指尖微动,刚要说话,李柯林却找准时机直直扌臿进两人之间,打断对话。
“比赛这么久大家都累了,休息会儿我们去食堂吃午饭。”
陆鸣:“……”
李柯林有意将两人分开,去食堂的路上他一直严防死守盯着陆鸣,一看见陆鸣靠近迟尧就叫人,把陆鸣搞得心思烦躁,压抑的怒气没藏好冒了点边儿。
迟尧失笑,旁观看戏。
结果没等他多看,陈四方从后面跑过来挤到他身边挡住了陆鸣的脸,陈四方也挺高的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他面前却总有些局促,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迟老师,今天我也射了个十环呢,是不是长进了?”
迟尧挑眉笑笑,说实话,射箭场上他的视线都黏在陆鸣身上,其他什么都注意看。
陆鸣就是有这样的魅力,特别在射箭场上,弯弓搭箭、弦音铮鸣,视线不自觉就飘到他身上了。
没等他想好应付陈四方的说辞,急促脚步靠近,手腕一紧。
回神时他已经被陆鸣拽走,速度之快,他踉跄几步才跟上陆鸣步调。
身后传来李柯林急切地喊声,迟尧本想回头,却听见陆鸣说:
“李老师不让我跟你谈恋爱,可是我想。”
风撩起陆鸣衣摆,在奔跑的、晃动的、急促的视线中,迟尧看清了陆鸣的脸,薄汗覆贴的皮肤泛着漂亮光泽,眼底翻涌又被压抑下去的细微的表情,日光阴影激荡出的一切。
似乎是爱,或者是对爱的憧憬。
最后陆鸣拉他停在教学楼背面的一处长廊尽头。
青筋延伸的性感的手捧起迟尧的脸,将他跑乱的长发一一梳理整齐,抚摸他眼角浅淡的泪痣,眉、眼、鼻,最后是嘴唇那处细小的结痂,小心翼翼像整理钟爱珍藏的宝物。
迟尧以为陆鸣要俯身吻他,但等了等,吻没有落下。
陆鸣只是贴得很近,方寸间,呼吸交缠,亲昵如爱人之间的喃喃:
“阿尧,我表现得好吗?我有四个十环,是不是比他们那些野男人厉害多了?”
作者有话说:
阿尧:?什么野男人?祁青聿?好,他就是野男人(笑眯眯)
第31章 分手没那么严重吧?
闻言迟尧怔愣了片刻,抬手覆上陆鸣碰住自己脸颊的手背,抚了抚。
“你怎么连陈四方的醋也吃啊?”迟尧失笑,顺着他的话说:“小鹿今天表现特别好,很厉害,下午也要保持。”
陆鸣死死盯着迟尧笑起来微弯的眼,色泽偏浅的眸子里映着他深色的倒影。
他喜欢迟尧满心满眼被他填满的样子,但几乎鼻尖相抵的距离,难免闻到迟尧身上那股突兀刺鼻的味道。
眉峰紧蹙,陆鸣另一只手托住迟尧后颈,意味不明地按了按。
“不止他。”
“什么?”迟尧有点迷糊。
“我说,野男人不止他一个。”陆鸣眼底模糊的爱意全散了,冷笑着加重按在迟尧后颈的力道,一字一句,“你不来看我比赛,是去见谁了?”
“没有谁。”短暂心慌之后,迟尧镇定下来,他不想让陆鸣知道祁青聿地存在,面色不改反问道:“小鹿为什么这么问?”殊不知脸上细微的慌乱已经被陆鸣看在眼里。
陆鸣阴沉着表情定定看了他几秒。
这几秒异常漫长,在迟尧略有担忧时,陆鸣却突然笑开了,慢悠悠伸手指腹掠过他眼角,绕到耳后顺了顺头发,然后猛地抱住他-—
像赛前陆鸣找到他、奔向他时那样的用力,仿佛要把他揉碎了吃进肚子里。
陆鸣收紧双臂,埋头挤在他侧颈,把他领口的纽扣都挤开了,小狗一样耸动鼻尖嗅闻。
他推推陆鸣脑袋,开玩笑:“闻什么呢?小狗狗。”
陆鸣身形微顿,迟尧既然不想说,那他再问只能让情况变得更差,得不偿失。
可鼻尖陌生的草木香气实在令他不爽,于是恶狠狠道:“说过多少遍,不许说我是狗。”
最后恶狠狠的声线最后消弭在迟尧的闷哼中。
迟尧吃痛,浑身都抖了下,使劲把陆鸣推开,伸手一摸,摸到两排凹凸不平的牙印。
“牙齿挺尖啊你,松开,去吃饭了。”
语气不好,但迟尧并没有多生气,他也在陆鸣脖颈几乎相同的位置留下过记号,陆鸣想咬回来无可厚非。
“这个怎么办?”陆鸣捧住他脖颈细细摩挲那块印上齿痕的皮肤。
“啪。”他把陆鸣的手拍开,整理衣领系上扣子,“遮住不就行了。”
“你穿衬衫能遮,为什么我的就要盖粉,不公平。”
陆鸣又伸手把他刚扣好的扣子解了,迟尧一脸无语,陆鸣偶尔在他面前也幼稚,比如现在。
临安校队的比赛运动服是低领,确实遮不住牙印。
早上出门前他特意给陆鸣拍了粉,是前几天专门吩咐小助理买的防汗防水强的粉底液,凑近摸了摸,的确服帖,牙印一点没露出来。
陆鸣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拉开,按在迟尧侧颈的浅浅牙印。
其实这种程度的牙印根本不用遮,再过一会儿就自动消了,陆鸣舍不得咬重,怕真叫迟尧疼了。
“下次也必须给你敷粉。”陆鸣指腹加重力道,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咬狠点,“下次别穿你这衬衫了,穿T恤,我给亲自你敷粉。”
迟尧再次拍开陆鸣的手,警告性的瞪了一眼,自顾自又重新扣好领子。
“先去吃饭。”
早上吐过,迟尧其实不太有胃口,吃过几口就没动筷了。
陆鸣瞥他一眼,又看了看餐盘里剩着的鸡腿和几根绿叶青菜,“今天吃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