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77)
问完迟尧自己也觉得尴尬,沉默抿紧了唇,陆鸣微微垂头立在那儿,也不说话。
无声的寂静中,只有两人错开的放得很轻的呼吸声。
蓦地,周围陷入黑暗——
迟尧心跳停了半拍,没等他反应过来,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搂进身后一个宽阔怀抱。
陆鸣不知什么时候无声走到他身后,双手环抱扣在他腰前,很紧,彼此后背贴前胸,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迟尧脸色变得难看,挣扎几下,奈何力量悬殊。
陆鸣一边按着他一边把脑袋埋进他颈窝里,寸长的头发蹭来蹭去,语气很低落:“你不在,就喜欢上抽烟了。”
这是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陆鸣把声线压得很低,声控灯没亮。
迟尧微微瞪大眼睛,黑暗中肌肤的触感格外清晰,他能感受到陆鸣任何细微的动作——
对方涔凉的唇几乎是贴在他耳廓,呼吸间温热吐息像羽毛扫过,电流顺着后腰直冲头皮。
迟尧忍着没吭声。
陆鸣空出一只手来牵他,迟尧不愿,毫不留情“啪”地一声拍开,力道重,陆鸣手指因惯性摆了一下,划过他小臂。
声控灯应声亮起。
适应黑暗后骤然袭来的光亮很刺眼,迟尧垂眼避了会儿,清清嗓子,道:
“你别来烦我了,没意义。”声音刻意压得冷凝。
闻言,陆鸣咬他耳朵的尖牙停了下,几秒钟的间隔,又若无其事用牙尖磨他的耳朵,只是力道重许多,疼得迟尧频频蹙眉。
迟尧耳垂上曾经为祁青聿打的耳洞愈合了,这让陆鸣很满意。
他盯着那处愈合后仍有内凹印记的耳洞看了会儿,心情愉悦了些,便收起尖牙,又轻又柔地把方才被他咬得又红又肿的耳廓细细亲了一遍。
“为什么没意义?”陆鸣语气天真得像稚童,让迟尧莫名心梗了一瞬。
陆鸣:“我觉得,跟你有关的事,都有意义的。”
迟尧眼帘颤了颤,额前碎发的阴影盖住眼睛,神色难辨。
陆鸣见他不说话,又抱着他亲,从耳根一路往下,侧颈、肩窝……留下一路亮晶晶的涎液。
迟尧内心并无波澜,可身体受不住,舌苔粗糙的颗粒很磨人,烫、湿、软……
迟尧耳绯红一片,被他亲得体温都逐渐升高,侧颈紧绷的线条也很漂亮,粉白肌肤下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像褪色的纹身,平添一抹色丨气。
陆鸣呼吸变重,视线死死盯着白皙皮肤上前些日子他啃咬出血的紫红牙印,舌尖顶了顶口腔里犬齿最尖的地方。
“阿尧,你好漂亮,换的香水也好好闻。”陆鸣弓腰,鼻尖抵着他后背深深吸了口气,喟叹道。
一副爽到了的声音说给谁听呢?
迟尧太阳穴突突地跳,咬牙切齿低声骂了句“滚”。
平静宛如死水的情绪轻易被陆鸣整得火冒三丈,他努力维持了三年的若无其事,一朝被破,迟尧用力闭了闭眼,突然很无奈,唇边勾起一抹苦笑。
隔了几秒,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什么东西正抵着,陆鸣搂得紧,密不可分,所以特别硌人。
呆愣半刻,迟尧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浑身都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紧接着他听见陆鸣连哄带骗的低沉嗓音:
“阿尧,我想做。”
迟尧呆愣了好半晌,脑袋转动得迟钝又缓慢。
陆鸣把他当什么了?
不满意就关起来,兽谷欠上头,想做了就来找他做?
怕是比青楼的妓子还不如。
迟尧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眼眶猩红,忍着酸涩,破罐子破摔:
“我有时候都怀疑,恋爱那几个月,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陆鸣,我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招惹你。算我识人不清,第一眼没看出你是疯子。”
仿佛触碰到逆鳞,陆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把怀里的迟尧翻过来,面对面死死盯着迟尧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哪怕一丝言不由衷。
但没有。
迟尧轻蔑地笑着,漂亮撩人的桃花眼里盛满厌恶。
陆鸣被这眼神刺得心痛如刀割,有一瞬间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迟尧看不见的地方。
他竭力忍住了,僵硬立在原地,迟尧轻飘飘的眼神落在身上,像在受刑。
沉默中声控灯再次熄灭。
陆鸣猛地一锤墙壁,“砰”地亮灯,墙壁扑簌簌落白灰。
“迟尧凭什么怀疑我,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还有……你居然后悔?”陆鸣的声音充满了颤抖,他一把扣住迟尧肩膀,提高了音调,“你没资格后悔!”
“你只想玩玩儿我吗?明明是你先靠近我的,你那么好,温柔、漂亮、会射箭、会漫不经心地勾着手指吸烟、会在我生气的时候软下声音跟我撒娇……我好喜欢你,好爱你……能不能别再离开我了。”
说到“爱”的时候,陆鸣声音哽咽了,迟尧亲眼看见一滴晶莹透亮的液体从陆鸣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滚到下巴,最后砸在地面。
本因该是极其细微的声响,迟尧却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那颗眼泪落地的声音,仅仅一瞬。
陆鸣说得不错。
的确是他蓄意撩拨,他玩弄了少年初恋的热忱爱意。
但……那又怎样呢?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就是个不安于室、惹草沾风的性格。”
迟尧收紧掌心,指甲扎进肉里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直视陆鸣的眼睛。
“爱?你所谓的爱,就是把我当成你的私有物,想关就关,想用就用吗?”
肩膀被陆鸣捏得很疼,迟尧轻轻抽气,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但陆鸣的手却像铁钳一般,牢牢地钳住他。
他讨厌陆鸣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也讨厌自己面对陆鸣无能为力的样子。
唇瓣翕然,迟尧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残忍,都在往陆鸣心上扎刀子,但他没有丝毫停顿:
“陆鸣,你跟郑良才,我那些各色各样的前任没有任何区别,分手之后再纠缠,不体面。不,你比郑良才还不如,你根本不懂爱。跟你互相折磨,我真受够了!”迟尧说完甚至笑了下,只是眼神有点空。
陆鸣被迟尧的话刺激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他猛地一甩手。崩溃边缘,眼看着迟尧要摔在墙上,他又舍不得,脑袋还发懵,手臂却下意识在迟尧和墙之间挡了一下。
手臂被砸得发麻,他意识到自己暴怒时用了多大的劲,呆愣好几秒钟,有点后怕。
陆鸣抿唇刚想说点什么,余光瞥见迟尧吃痛蹙眉的表情,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别扭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迟尧被摔得头晕目眩,这几天本来就焦虑得睡不好觉,头晕的劲儿过去之后脸色还是发白,轻轻喘着气,迟尧软绵绵地推了推陆鸣。
“让开。”
出乎意料,陆鸣居然听话让开了。
迟尧走到门边按指纹,按了几次都没识别成功,这几天一直都不大灵敏。
他又试了两次,盯着显示屏接连的红色十字叉,不知怎的,积累了许久未曾爆发的疲惫突然如潮水涌来,差点把他溺死在里头。
他忍着,脊背挺得笔直,清瘦,像一杆经年累月的竹。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第一次输密码手抖按错,第二次,显示屏上终于出现一个绿色小勾。
门开了。
迟尧如释重负喘了口气,他刚踏进玄关,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见身后陆鸣叫他。
奇迹的,陆鸣声线变得平稳,像是商业谈判场上争取中标的讲稿——
“阿尧,我知道你在忙什么。我能帮你,你想知道的内情,想搜集的证据,想告的人,我都帮你。”
瞬间,迟尧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父母墓碑照片上的擦拭过无数遍的脸、官方盖红章的调查报告、这些天他们四处奔走又无数次碰壁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