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和前任他哥在一起了(26)
林舟垂着眼,正专心嚼嚼嚼虾,闻言摸了摸额头的青紫,说是林志刚。
“林志刚是谁?”
“他说他是我爸爸,我是小贱.种。”
英语老师沉默了很久,慢慢地给他剥虾壳。半晌,她才开口:“他才是贱.种,你不用理他。”
“小舟,只要你好好读书,等你长大了,你一定会脱离这个家庭的。”
老师说话的样子很平和,林舟哦了一声,乖乖叼着虾吃饭。谁知第二天上午,趁着林舟还在上课,她便满脸寒霜地带着街道办事处的人,砰地闯进了满是酒瓶的林家。
附近的邻居笑着看热闹,众目睽睽之下,林志刚红着脸对她连连道歉:“是我喝酒误事,哎哟,我嘴贱!你放心,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年轻的英语老师这才离去。
然而放学后,刚一进门,林舟就被男人兜头一巴掌扇倒在地。
鼻血将宽大的旧衣服染红,他大概以为林舟并不记事,于是掐着小孩细弱的脖子,破口大骂:“杂种,老子当初就应该让你冻死在路边!”
“要不是老子不能生,你以为你个没人要的孤儿有福气当我儿子?!还敢告状,你看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乎你吗!”
第二天上午,林舟顶着青青紫紫的伤痕,面无表情地小心坐下,避开腿上的伤口。然后就听见台上严肃的班主任说,英语老师过分干涉学生隐私,停课一周,留校查看。
他翻开语文课本,上面正好有一个词语填空,是两个字:公平。
林舟一笔将那两个字划烂。
自那以后,林舟再被打就直接去逃去报警,林志刚这才收敛了一些。在他的描述中,他和妻子一直生活在乡下,直到妻子病死,他才带着儿子来市里打工上学,他会喝酒也是因为太过思念妻子。
只有听过无数次林志刚梦话的林舟知道,林志刚结过两次婚,都因为生不出小孩离了。父亲死了,只有一个叫林小草的母亲住在乡下,林志刚嫌弃她又老又没用,几乎与林小草断绝了联系。
他偶尔喝醉了,还真把林舟当成“亡妻”的儿子,泪眼朦胧地大发慈父心,活得宛如一个荒诞戏剧的笑话。
怀揣着这样一个真相,孤零零的林舟最喜欢家门口的那根狗尾巴草。
因为周围的野草野花都是成群结队,只有这根毛毛草单独生长在泥土缝隙里,周围什么都没有,和他多像。
再后来,英语老师升职加薪,林志刚因为家暴未成年入狱,他也因为没了监护人,被一个陌生冷淡的老太太再次领回了林家。
林小草是个很沉默的老人,得知林志刚进监狱后,从没想过去探望他。对于林舟小心翼翼的讨好,她不拒绝,也不主动接受。
某天下午,林舟去废品站找林小草回家时,听见另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哎,你这是何必呢?”
“他在林家户口上,你就算不养,他以后也还是要给你养老的嘛。”
林舟停下脚步,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假装上面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很久以后,他才听见林小草的声音,淡淡的,和以往一样冷漠平静。
“和养条猫养条狗一样,就听个动静。”
夕阳一点点落下,路灯亮起,勾勒出少年清癯高挑的背影。
林舟笑了笑,对神色惊愕的林小草说:“奶奶,下来吧。”
下一秒。
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林小草,敏捷如猎豹般抓着桥柱,瞬间将她带到了马路边。
染色的香槟玫瑰落入水中,扑通一下,很快被水流冲走。
蜂拥而至的警察上前围住老人,避免她情绪激动再次想不开。林小草却抓住林舟的衣角,半晌,才轻声道:“......小舟。”
林舟嗯了声,明白她未说出口的歉意。他握住她干枯如树枝的手,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青白,像是某种纹路扭曲的玉髓。
没关系,小猫小狗也没关系。
——不管爱或不爱,他终究还是留住了身边唯一的人。这样就够了。
救护车很快开到医院,等到把人送进病房时,林小草已经睡着了。月光透过窗洒落在地板上,许久之后,林舟才关门离开。
明亮的走廊里,身形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站在不远处。
他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灯光落在宽阔的肩上,衬得整个人愈发落拓。
疲惫宛如潮水般袭来,林舟面不改色地上前,露出一个笑容:“今天谢谢。你的手没事吧?”
要不是他提前让人进了交通部看监控,可能等林舟赶到时,林小草已经跳入了河里。林舟记得,从桥柱攀过去时,因为动作太急,他的手臂好像被什么划伤了。
瞿宁森瞥了眼染血的衬衫,觉得有点丢脸,便轻描淡写道:“已经打了破伤风,没事了。我送你回学校?”
他这次倒并非真的卖惨,而是回来得太匆忙,根本没有换洗的衣服。而且因为事发突然,他是扔下了一大堆合作方赶回来的,一会让还要通宵赶过去。
但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与林舟无关。瞿宁森伸出手,轻轻拂去少年肩头的一片花瓣:“走吧。”
林舟没动,几秒后,说:“我不想回学校......你送我回家吧。”
他说的家,瞿宁森也很熟悉,就是从前贫民区的那个屋子。
灰色路虎很快抵达巷口。狭窄的入口容纳不下巨大的越野车,他们只好熄火,慢慢走进寂静的窄道。
今夜月色很淡,头顶路灯闪烁,瞿宁森笑了笑,看着不断往上扑的飞蛾:“这么多年了,这灯怎么还是这么旧?”
大概是因为顺利找回了林小草,林舟的心情乌云转阴,不再是那副布满裂痕的脆弱白瓷模样。
他看了眼路灯,随口道:“虽然曜森翻新过这里,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生来破破烂烂的,再怎么去努力,也没办法摆脱原有的一切。”
瞿宁森脚步一缓,半晌,才轻声问:“你说灯,还是说你?”
恰好在此时,他们走到了林舟家门口。少年打开灯,请他进来,明亮的光线照亮那双上翘的眼眸,林舟的语气有些无所谓:“都有吧......命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今天你也听到了,其实林志刚不是我爸,他那样的基因生不出我这么优秀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孤儿总比林志刚儿子的身份要好,你说呢?”
林舟打开冰箱,看着空荡荡的冷藏柜,想了想,有点心疼地递给了瞿宁森一瓶三块钱的百岁山:“没有水果了......你喝点水吧,这水挺贵的。”
瞿宁森:“......谢谢。”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面前的人可爱又可怜。
十九岁不到的少年,再怎么假装,依旧无法掩盖那股失落和疲倦。他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双眼已经有些黯淡,却依旧强撑着若无其事。
像是崩到极致的弓弦,很心酸,很心软。
瞿宁森不想做那个割断弓弦的凶手,于是顺着他的意思,也若无其事道:“嗯,你这种属于基因彩票,还是头等奖的那种。”
林舟很轻地笑了下,拿起桌上的《生活百科妙妙妙》,想将它放回书柜。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书中夹页滑出来。
明亮灯光下,掉落在地上的小册子很薄,却被保养得很好,泛着老旧温润的光。
林舟一怔,看着地上熟悉的存折。
瞿宁森也是一顿,半晌,他蹲下身,轻轻拿起它。
哗啦啦的翻页声响起。
存折上的记录大多是八九年前,每隔几周就有三位数入账,陆陆续续的,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六月份,才没了入账。总额一共92667.85。
“......这是奶奶的存折。”
灯光下,林舟不知何时也蹲在了瞿宁森身边。
他怔然地看着男人手中的存折,睫羽半垂,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她每天上午扫大街,下午捡垃圾,捡完就拖去废品站卖钱,然后每个周五的上午找人结伴,一起去银行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