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和前任他哥在一起了(40)
“好。”
瞿清一滞。
半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舟,像在看着一条忽然扯下头顶吊着活命的食物、终于开始发疯咬人的流浪狗。
又像是看着一座终于开始碎裂、坍塌成废墟的雕塑,失声般问:“......你说什么?”
林舟很平静地看着他:“好。”
心脏深处,遍布裂纹的少年跪在病房床边,无力而疲惫地抱住瘦小的林小草。
对不起。
奶奶,原谅我,好不好。
我好像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真是讨厌。
所有的色彩从眼中飞速远离。
黑白无声的画面里,林舟平静地看着窗外齐夏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平静地看着瞿清破口大骂,平静地看着他边哭边笑地踩下油门,不停摇头——
“不会的,我要带你走,我要带你走!”
然后,林舟平静地伸出手,一把拉开车门——
“林舟!!!”尖叫声忽然响起。
宛如失去方向的白色飞鸟,清瘦单薄的少年从飞驰的车上跳下,在寂冷的雨中滞留一秒。
而后,重重摔落在地。
咔哒。
脚腕被巨大的冲击力扭伤,疼痛让他无法移动,只能狼狈地摔倒在潮湿的路边。
几步之遥,那部已然变形的手机居然就躺在不远处,少年垂下眸,安静而全无生气地盯着它。
惊恐的瞿清瞬间刹车,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
却在看见这一幕时,脚步一滞。
在他们身后,只剩下观看这场精彩闹剧的齐夏和纨绔。
寂静凝固中,吓傻的众人呆滞半晌。
不知有谁率先反应过来,试探般开口。
“......瞿少爷要分手?”
“......林舟不就是瞿清随叫随到的狗吗。”
“对啊,我早说了,小少爷迟早要抛弃他。”
“就是,早看不惯这个穷酸鬼了......什么狗屁高岭之花,快点滚!”
众人小心看着瞿清的脸色,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侮辱林舟,来回试探。
然而不知为何,瞿清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人群之外,漂亮苍白的少年也依旧坐在马路边缘,在淅沥不断的雨中,无悲无喜地看着变形的手机,和肿起的脚腕。
......太诡异了。
他们的心脏像是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急促地开始跳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受不了了,猛地开口。
“那个,瞿少爷,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哈,改天再给你赔罪。”
“我也是,真是不好意思......”
“见谅见谅,哈哈......”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纨绔们很快逃窜般纷纷离开瑶山。
齐夏在欣赏了一会儿林舟被折断傲气的美丽后,才缓缓上前,叹气拍了拍瞿清的肩。
“好了小清,你冷静点,不要为了这种人影响自己......我先走了。”
他没有开来时的车,而是搭上最后几个纨绔的豪车,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山顶。
门口的侍者早已被这群少爷们吓傻,很有眼色地躲进了酒店里。宽阔潮湿的山顶处,只剩下瞿清和林舟。
半晌,仿佛终于明白,再也没有把柄能让他重新变回听话的洋娃娃。
瞿清抹了把脸,血水和雨水混杂,他却盯着林舟,似乎万分不解。
“林舟,为什么你永远都能这么平静?”
为什么整整两年,无论是对他好,还是对他坏,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任何人。
就好像,任谁将一颗心当作绳子吊死在他面前,他也只会以为那人是在荡秋千。
“你就是个没有知觉的人偶。”
“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你只有这张脸你知道吗。”
瞿清一边哭一边笑,在这样寂静的时刻,他终于敢说出那个恶魔的名字:“你以为瞿宁森是真喜欢你?林舟,你浑身上下哪点值得别人真心喜欢?”
“要不是这张脸,要不是他想抢我的东西,你以为他会喜欢你?”
“他是我哥,我们有血缘关系,你以为他会因为你迁怒我?”
“林舟,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任何人喜欢。”
……
寂静的雨夜。
聒噪不休的瞿清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浑身湿透的少年终于抬起头,很费力地爬起来,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走到了那个变形的手机前。
然后坐下来,捡起手机。
金属框架扭曲得像是枯枝,尖锐的玻璃零碎地挂在上面,电路板隐隐透出焦味。
林舟摸索着原先拨打电话的位置,轻轻按了按不存在的屏幕。
雨水顺着潮湿的黑发,滴落在冰冷的手背。
少年茫然地一遍又一遍按着通话键,将变形的手机凑到耳边,静静倾听。
没有声音。
没有接通。
就好像,这一刻,他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
像是终于明白同伴不会再出现的遗弃小狗,他忽然懂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又爬起来,看着自己布满泥土和雨水的双手,往身上擦了擦。
宛如回到手无寸铁的幼年,回到最无助恐惧的当初,额头滚烫的林舟一边蹒跚往前走,一边小声安慰自己:“没关系。”
那些人回去的路上就会被撞死。”
“明天上完班就去看奶奶,跟奶奶道歉。”
“......毛毛草,你会保佑我的,对不对。”
——他发起了烧,漆黑的瞳孔已经变得有些恍惚。
发动机的声音忽然从远处隐隐响起。
紧接着,是明亮刺眼的车灯,和紧急刺耳的刹车声。
面无表情的脸上缓缓落下雨水,林舟恍若未闻地继续往前走,却不小心踩中碎石。
清瘦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栽,又要狼狈摔倒——
下一秒。
熟悉的柑橘香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倏然充斥鼻尖。
来不及撑伞的男人急促跑来,温热宽大的掌心瞬间揽住纤薄腰肢。雨幕下,瞿宁森英俊清癯的眉眼看着林舟,向来阴鸷冷淡的脸上,竟闪过几分与他相同的茫然。
仿佛怀里躺着即将碎裂的瓷雕,林舟听见男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地抱着他,目光钝痛而不可置信。
不明白为什么只离开了不到一天,林舟就变成了这样。
“林舟......舟舟......”
“你没事吗......你......”
他说不出话来,在很轻微地发抖。
于是,林舟也仿佛从地狱重回人间,倏然从模糊黑白的世界坠落,感知到冰冷的雨、炽热的手、疼痛的脚腕、和酸涩的心脏。
......他没有没事。
他有事。
苍白漂亮的少年看着瞿宁森,瞳孔涣散着,却依旧很平静。
像是被逼到极致的兔子,终于发出一点微不可闻的叫声:“......疼。”
仿佛受伤的飞鸟后知后觉地察觉出痛,死去的蝴蝶茫然随风地漂浮空中,林舟对上瞿宁森的眼睛,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好疼。”
不是没有知觉的人偶。
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会疼的。
很疼啊。
雨幕下,一点温热的眼泪顺着细密眼睫,融入脸上冰冷的雨水,无声砸落在地。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泪水。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但林舟的瞳孔还是平静的,像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哭,依旧无悲无喜地看着瞿宁森,轻声重复:“哥哥,我好疼啊。”
他已经恍惚到丧失了一点认知,指尖紧紧攥着瞿宁森的西服,一会儿叫他哥哥,一会儿又叫他老板,一会儿还叫他毛毛草。
他说,毛毛草,对不起,我害了奶奶。
毛毛草,我没有不值得喜欢。
毛毛草......你终于来了。
瞿宁森用力闭了闭眼。
他忍下几乎要吞没心脏的酸涩,小心迅速地将林舟抱进温暖的后座,伸手一遍遍擦干净林舟脸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