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线(66)
余老师亮出自己的手机界面,苦笑道:“来的路上就打了,但是没人接。”
学校预留的家长联系手册上只有林逾白妈妈的号码,除了这个,她也联系不上林逾白的其他家人。
三个大人被一个学生搞得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余老师想了个主意,“他和池野走得近,我让池野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高主任批评她:“小余,你这种转移矛盾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你不能因为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问题丢给自己的学生……”
余老师才不理会他的长篇大论,她直接打电话给今天的值班老师,让值班老师去十二班把池野叫来。……
林逾白身体素质不错,从小到大很少生病。
升到高中之后,加上今天这次,他一共只发过两次烧。
这次发烧勾起了一段很不堪的记忆。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某个傍晚,那天天气闷热,空气中抓不到一丝流动的风。
偏偏在今天,高一要去操场进行体测。
天气热,外加高强度的运动,让每个人都叫苦不迭。就在男生的1000米测试快要结束时,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场暴雨来得毫无预兆,甚至连天气预报都没能预测到。
操场上的众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大家抱着头四处逃窜,林逾白当时已经快到终点了,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愣在原地。
负责记录成绩的老师拿着秒表守在终点,隔着雨帘冲他大喊:“跑完吧,我给你记成绩!”
有不少学生选择了放弃,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跑道,老师站在雨里大吼:“都愣着干什么啊,跑起来,只要你们跑,就给你们算成绩。”
暴雨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林逾白稍作迟疑之后,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闷头冲向了终点。
在他身后,同样有几个已经快到终点,不愿意放弃成绩的同学选择继续跑完这一千米。
那个老师站在雨里,一下又一下的按着秒表,记下了大家的成绩。
林逾白已经忘记自己当时跑了几分几秒,也忘记了自己是第几名,他只记得当天晚上的晚自习他就打起了喷嚏。
那些跑得早的同学,虽然也淋了雨,但至少没有像林逾白这样,从里到外都被浇透了。
林逾白拿干衣服擦了很久,也只能将头发擦到半干,哆哆嗦嗦地坐在教室里做作业。
赵致远来了趟教室,关切地问了他几句话,递给他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姜丝可乐。
“喝一点,”他摸了摸林逾白的头发,责备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老师,我……”
林逾白接过保温杯,刚要说话,又打了个喷嚏。
赵致远忍俊不禁,屈起食指敲了敲他的额头,他用手撑着桌子,在班里环顾一周,发现被浇成落汤鸡的不止林逾白一人。
他叹了口气,点了几个落汤鸡的名字,“你们几个跟我到办公室。”
“还有你,”他垂眸看着林逾白,林逾白正捧着保温杯吹气,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姜丝可乐。发现赵致远在看他,他轻轻地冲赵致远弯了下眼睛。赵致远笑了笑,说:“你也来。”
赵致远带着几个小落汤鸡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吹风机,让他们把头发吹干。
林逾白手里还拿着保温杯,赵致远从饮水机下面拿了几个纸杯,在每个杯子里都倒了些姜丝可乐:“都过来拿,趁热喝。”
那几个学生分了姜丝可乐,纷纷道谢,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今天的体测有多不容易。
赵致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告诉他们:“成绩重要,但是身体健康更重要,不要本末倒置。”
“知道了老师,”最先吹完头发的同学一口气喝掉了可乐,被辣的吐了吐舌头:“我先回教室了。”
“去吧。”
赵致远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逾白放下保温杯,想去拿吹风机吹头发,却被赵致远按住了肩膀:“让其他同学先来。”
林逾白抿了抿嘴,说:“我的卷子还没有做完,先来后到,明明是我第二个进来的。”
赵致远说:“听话。”
林逾白倒是没有继续去抢吹风机,只是有些不高兴地站在一旁。
等最后一个人吹完头发离开后,距离他们来办公室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林逾白早就等不及了,要不是赵致远不让他走,他连头发都不想吹了。
打开吹风机随便吹了几下,他放下吹风机要走,“老师,我回去了。”
“等等。”赵致远叫住他。
他走上前,伸手捻了捻林逾白的衣服,林逾白身上的衣服泛着潮意,但总体来说还是能穿的。
赵致远却说:“换件衣服。”
“老师,”林逾白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不明白赵致远为什么要耽误这么多时间,他说:“还有七分钟下课,我的卷子要写不完了。”
赵致远摸摸他的额头,温柔道:“额头有些烫,要是发烧了,什么卷子都写不了了。”
林逾白:“……”
他半信半疑,学着赵致远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也没有很烫……”
话音未落,他又打了个喷嚏。
这下更是被赵致远找到了理由,让他换掉身上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逾白打完喷嚏后,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晕晕的,像是生病的前兆。
赵致远适时在旁边劝道:“生病了更耽误学习,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趁着课间去我那儿换件衣服吧,换完就回来上课,不会太久的。”
林逾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致远跟值班老师说明了情况,带着林逾白回到教师公寓。
林逾白来这里吃过几次饭,但是第一次在这里换衣服,整个人说不上来的别扭。
赵致远找了件干净的T恤,又拿了一条长裤,告诉他:“这些都是赵云祈的衣服,你应该能穿。”
林逾白接过衣服小声道谢。
他等着赵致远转身,赵致远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笑眯眯道:“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拿去洗一下。”
林逾白只好主动背过身,快速换好了衣服。
弯腰换裤子的时候,他突然一阵眩晕,伸手撑住面前的墙才稳住身体。
赵致远从身后扶上来,一手托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帮他穿好了裤子,“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逾白抓着他的手,眼前闪过一片一片的白光,他的腿很软,几乎要撑不住身体了。他说:“老师,我头好晕。”
赵致远稳稳地托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歪倒在墙上。
“可能是发烧了,”他贴在林逾白的耳边,呼吸沉重,“在老师这里休息会儿吧。”
等林逾白找回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稍微有些硬的床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
林逾白觉得额头上湿漉漉的,抬手碰了一下,被赵致远制止了。
赵致远说:“是退热贴。”
林逾白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他肚子凉凉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T恤被掀到胸口的位置,赵致远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轻轻擦拭着他的身体。
“醒了就翻个身吧,”赵致远说:“刚好给你擦擦后背。”
林逾白乌黑凌乱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
赵致远解释道:“用酒精擦拭身体可以降温。”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体温计,“你发烧了。”
他用的是老式的水银体温计,要对着灯光找准水银条才能看清度数,林逾白接过体温计,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勉强看清水银条停在了“38.6”的刻度线上。
“我发烧了。”他举着体温计,呆呆地开口。
“是啊,”赵致远抚摸着他的头发,“我喂你吃了退烧药,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