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27)

杨锦辉低头看了看表，差不多十一点五十了。看见训练场地上那些家伙累得满头是汗，气喘不止的样子，杨锦辉也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
“集合！”
正在死命地把特制的重达两百斤的大轮胎朝终点推去的吴志强卯足了劲，涨红了脸，他已经推了两个来回了，手早就酸得使不上力，因为腰部用力过度的缘故，就连下盘也开始打颤了。
听到集合这两个字，他双眼一瞪，像只泄气蛤蟆似的长长出了口气，手上一个没稳就有些吃不住力了。在一旁休息的方力看到吴志强那傻小子推着的轮胎有倒下来压住他的趋势，也顾不上自己已经累得够呛，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硬是帮吴志强把歪下来的轮胎推到了一旁。
“呼……”方力松了口气，笑着看了眼吓得脸色苍白的吴志强，要知道这大玩意儿压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可就这档口吴志强还是不忘记和方力说个笑、逗个乐，然后和他一起擦着满头的大汗朝集合的队伍走去。
方力拍了拍吴志强的背，也没多说个啥，目光一转已是朝白少杰望了过去。
白少杰大概在体力方面不太有优势，几轮推轮胎限时跑下来，他的脸色显得更白了，虽然他不像吴志强那么咋呼，但是方力也看出了他的身体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在杨锦辉严厉的目光之下，因为疲惫而走得有些拖拖拉拉的队员们急忙加快了脚步朝他的方向走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慢慢走动的白少杰突然双眼一闭就倒了下去。
“唉，怎么了？”秦森吃了一惊，急忙移动着有些笨拙肥胖的身体朝那边跑了过去。
第一个冲过去扶起白少杰的是方力，他似乎早就在等白少杰倒下的这一刻似的，对方的身子刚刚一软，还没挨着地就被他一把搂在了怀里。
吴志强诧异地看着明明也是累得够呛的方力，眨眼的功夫就从自己身边冲了过去，只能佩服对方的耐力和爆发力，简直就和山寨手机的电池有得一拼。
杨锦辉很快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眼面色苍白满面是汗的白少杰，皱了皱眉头。
“你们两个赶紧送他去医务室，其他人继续原地集合！”
方力和另一名队员点了点头，立即抬着白少杰朝医务室跑去了，秦森最怕出事，他和杨锦辉招呼了一声，也跟着去了医务室。

“队长，你到底是虐待我们，还是训练我们？你倒是自己试试每天一大早就负重跑六公里，还要被人折磨几个小时的滋味啊！”白少杰的晕倒像是一根导火索，队员里有人不满地吼了起来，他们早就对严厉得过头的杨锦辉有了不满。
按理说，他们已经通过了公务员考试成为了一名准警察，对他们来说警察也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虽然这份工作有特殊之处，但也不代表他们就真地认命地要任人折腾了。必要的训练大家都能理解，可像杨锦辉这样一开始就对他们进行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倒不如说是一种为了满足对方控制欲的折腾！
吴志强站在队列里对那个敢说出大家心声的队员表示了极大的欣赏，亏他们这个大队长还假仁假义地和他们住一个寝室呢，自己的室友都晕了，他还是一副冷漠淡定的模样，只是叫人送去医务室，也没表露点出丝毫怜悯与同情。不过心里想是这么想，可吴志强仍是笔挺地站在队列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杨锦辉被这样突然而来的指责给气笑了。
他在特警队任教官也有快十个年头了，每次训练的时候，都有人昏倒，甚至有人负伤。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他也不想看到，可是特警这个警种对警员的身体素质要求本来就比其他警种要更高，没有长时间艰苦的训练，怎么能剥掉这些家伙娇生惯养的那层懒皮，练出一身强壮的体魄。
杨锦辉背着手朝那个对自己大声喊话的队员走了过去。
对方甚至比他还稍微高一些，目测有一米九几的个头。
“嫌累？你可以不干啊。这点苦都吃不下来，我看你还是早点转行去坐办公室得好。”杨锦辉笑了笑，看上去并不气恼。但是他这副微笑的样子，看在那个大个子队员眼里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与蔑视。那个大个子不服气地挺了挺胸，不管在旁劝说自己的其他队员，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杨锦辉的脸上。
“谁嫌累啦！我是觉得队长你压根就没点人性！我们刚来你就这么折腾我们，不就是想给大家个下马威吗？！想让我们怕你吗？！呸，我还真就不怕你这种人！只怕换了你这么被训练两三天就得走人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们必须做到。”
翟楠作为特警队里的唯一的女队员，虽然杨锦辉从来没有在训练上对她有过半点放松要求，可她并不讨厌这个面冷心善的队长。大概女孩子的心思总是要比男孩子成熟一些，她并不认为杨锦辉对他们这么严格的要求是在“整”他们，哪怕这样长时间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下来，她也感到有些吃不消。但是既然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从警之路，她就绝对不会退缩，更不会让那些男人看低自己这个女人。
“何伟华，你别闹了，一个大老爷们儿计较这有什么意思？队长每天都在旁边看着我们，有什么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底，这怎么不是关心大家的表现了？”翟楠女人细腻的天性并没有在和这些爷们儿的摸爬滚打间磨灭，她蹙了蹙显得两道英挺的眉，汗珠子还在不停滚落的她忍不住为杨锦辉说了句好话。
何伟华还是不服气，翟楠平时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这个女孩子当真厉害，不仅体能训练不输他们男人，就连其他类别的训练和课程也一直保持着中上的水准，但是就翟楠平时特殊的住宿来说，他还是觉得对方得了杨锦辉的好处。
“你少帮着他说话。有本事让咱们队长也跟着我们一起练啊。他们这些当官的习惯了高高在上，哪管大家死活？！再这样下去，今天白少杰倒了，指不定明天就该轮到你倒了，我倒了！不带这么整人的！大家说是不是？”何伟华觉得此刻自己就代表了底层队员的利益，嗓门也变得更大。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敢于附和他的人还真没有。即便有，也是像吴志强那样只敢在肚子里腹诽几句的。杨锦辉还是一副不愠不怒的样子，他轻轻地拍了拍走上来想劝阻何伟华的翟楠，眉峰微微一舒，朗声宣布道：“也好，反正我也好久没运动了。明天起，我每天陪你们训练。不过……强度还会逐渐加大。到时候连我都比不过的人，自动滚蛋。”


晚间的政治课结束后，吴志强他们陆续都回了寝室。看了眼杨锦辉空着的床铺位，他吐了吐舌头，对方今天白天那番话让吴志强心里着实有些慌。要是接下来的训练中，他们中真的有人比不过这位大队长，难道还真要拎铺盖走人不成？白少杰因为上午训练时昏倒的原因，下午一直在寝室里休息，而秦森不放心他一个人，特地让同寝室的方力留在屋里照顾他。
“你没事吧？”吴志强低头看了眼躺在徐勇下铺床位上的白少杰，关心地问道。
白少杰看上去比上午的脸色好了不少，总算没有显得那么苍白吓人了，方力在一旁冲调着一杯医务室那边给的药。
“医生说他有些感冒，再加上劳累过度，所以……”
“没事，大概前两天洗澡感冒了。”白少杰大概是不想方力多说自己的事情，其实这事他也觉得挺尴尬的，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昏过去了，只怕以后大家会以为他是只弱鸡也说不定。
“没事就好。”吴志强嘿嘿地笑了下，眼看着方力已经拿着调好的冲剂坐到了白少杰的身边，动手就要去搀扶对方。
白少杰也没多做推脱，他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把药水一口喝干。
没一会儿徐勇从澡堂子里也回来了，他这人特别爱出汗，每天光是洗澡都得洗三四个。
看见白少杰躺在自己床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虽然他本身没什么文化，但是他也看得出来白少杰是他们这帮糙汉子里最讲究的一个，他那床上总偷偷塞着自己来不及洗的脏衣服臭袜子，只怕委屈了对方。
白少杰看到徐勇进来，急忙就要起来让开，他在医务室里躺了一会儿后，便坚持要回寝室，方力拿他没办法只好和另外一名队员把他扶了回来。但是白少杰自己的铺位在上面，那时候他浑身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方力就直接让他躺在徐勇那地儿了。
“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置。”白少杰为人虽然有些冷冰冰的，但是一言一行却给人一种家教很好的感觉。他向徐勇报以歉意地点了点头，已经扶着床杆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要不嫌弃，今晚就睡我那床吧。”徐勇尴尬地笑着。
“不用，现在好多了。”白少杰摇摇头，冰冷的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感激的色彩。
“对了，你饿不饿？我去食堂给你打饭？小强，食堂还开着吧？”方力转头问了声吴志强。
“开着呢，我刚在那边吃了点面条。不过现在这个点儿也没剩下什么好东西了，要吃就赶紧过去。”特警队的食堂每天晚上都会供应夜宵，这是吴志强最满意的一点地方，不过想想他们每天这么辛苦地训练，不多吃点身体怎么受得了。
“别麻烦了。感冒了也没什么想吃的，我还是上床睡一觉就好。你还没吃晚饭呢，赶紧去吃点东西吧。”白少杰不想欠方力太多人情，他对方力摇了下头，示意对方不必为自己操心太多。方力温和地一笑，已经顺手抓起了放在一旁整理架上的饭盒。
“生病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再说明天一大早还有负重跑训练呢，你这身子到时可别又晕了。”不用说，依白少杰那性子肯定是不会因为今天晕倒就放弃明天的训练的，这一点方力已经替对方考虑到了。他刚要出寝室趁着食堂还没关门之前弄点吃的回来，很少会在睡觉前出现的杨锦辉居然回来了。
“杨队长。”方力吃了一惊，他看见对方的手里居然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杨锦辉点点头，径直走到了白少杰面前：“你身体没事吧？”
“谢谢队长关心。只是有些感冒而已，现在吃了药已经没什么事了。”白少杰站起身回答道。
杨锦辉微笑了一下，顺手把保温饭盒放到了桌上：“拿去，感冒了吃清淡点好。我特意叫食堂的王师傅为你开的小灶。”
吴志强和徐勇看见杨锦辉居然这么细心，不由面面相觑，起初，他们瞧见杨锦辉对白少杰的昏倒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没有暗自骂过对方冷血无情。
“最开始的训练是很辛苦的，习惯了就好。没事的话，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也会很累的。”
杨锦辉看见屋子里的众人都安静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
“队长……”吴志强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杨锦辉感动了，对方外刚内柔的一面让他感到了一种兄长般的温暖，就像他的哥哥吴世豪，虽然经常损他骂他，但是在关键时刻却总是关心爱护着自己的。想到自己在家人朋友面前说过杨锦辉不少坏话，他的脸也跟着有些发红。
杨锦辉奇怪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对着自己脸红的吴志强，英挺的眉梢微微一弯，脸上堆满了戏谑的笑容：“你小子怪怪的啊，叫我一声还脸红？”
徐勇看见吴志强这挫样，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还是方力擅长观察，他看出杨锦辉其实私下应该是个很随和的人，不由开起了玩笑。
“队长，他是在对你发花痴呢。”
“你才对白少杰发花痴！”吴志强面色一下红得厉害，他不敢说杨锦辉什么，只好把矛头转到了冲白少杰微笑的方力身上。那知道他这句话一出，向来给人稳重淡定的方力居然也有些脸红，好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的。只有白少杰不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他本身性格就是如此冷淡，旁人的谈笑对他来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他默默地打开了杨锦辉给他的保温饭盒，然后取出了装满清炒素菜的夹层，把稀饭倒进了自己的饭盒里，慢慢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