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82)

开完后之后，杨锦辉收拾起自己的公文包，把吴世豪之前叮嘱过的话全部抛在了脑后，准备离开分局回队上继续练练拳，顺便在食堂蹭顿饭，他中午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晚饭的菜单里有自己最喜欢的红烧肉，得赶紧回去才成，不然晚了食堂卖完饭就只有吃泡面了！
吴世豪这边忙着和其他人交代着事，一不留神就发现杨锦辉闪人了，赶紧上前把对方叫住。
“到底什么事儿？”杨锦辉问道。
吴世豪快步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换身衣服，晚上有场重要的饭局，换了警服去参加方便点。”
杨锦辉皱了下眉，他心里清楚吴世豪会叫自己参加的饭局多半不是什么干净的场合，公安部才下了八项禁令，禁止警务人员下班后吃喝玩乐，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他们自个儿总得管好自个儿。
“不好意思，吴局长，我身体不太舒服。饭局什么的，你们这些做领导的自己去吃好喝好就成，犯不着叫上我这么个小虾米。”对别的领导，杨锦辉说话或许还没这么直接，可是对吴世豪，他也知道自己嘴上是不必客气的。
“别不给面子啊，市里各个机关的重要领导都会抽空去，你作为本市大名鼎鼎的夜枭突击队队长，你不去，到时候丢的是咱们分局的面子。你也知道的，官场上不给面子意味着什么，人家以后不批你的条子，看你怎么办？！”为了让杨锦辉乖乖跟自己走，吴世豪也得硬着头皮说一通杨锦辉不喜欢听可又再现实不过的话了。
赵广龙和秦大生这次是下了血本投资在这块了，之所以这么大手笔顶风请客，也不过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背景势力，回头要是真搞出什么事儿来，让各个部门也好看着处理。
市政府、市委、人大、政协、检察院、法院、公安以及其他各相关部门的重要官员都会莅临到场，而他们临港区作为直接涉及旧城改造的管理部门，赵广龙他们的请帖更是几乎每个分管的单位都发了一份。
公安这边的，吴世豪已经替赵广龙都通知了一遍，就差杨锦辉还了。他也知道杨锦辉那脾气，通知早了，这家伙估计会一直不高兴，还不如当天再通知，至少也算是让对方别纠结那么久。
吴世豪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锦辉的眉峰也蹙得更紧了些。
他也不是真的不知好歹，在中国哪里都是人际关系最重要，尤其是官场上。
“能告诉我这饭局到底怎么回事呢？哪位领导有喜事？”杨锦辉在做决定之前还是不太放心，追问了一句。
“算是吧。省里赵书记的公子庆生，他有生意在我们市，所以借这个机会请大家聚聚。”庆生不过是赵广龙找的借口罢了，有了借口请客就师出有名了，即便被媒体曝光了，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能够敷衍。赵广龙自己又不是政府的公务员，人家要请多少人，要摆多大的场面，都是私事。
“呵，还真是大手笔啊。看样子在这儿赚了不少钱吧。”杨锦辉冷笑了一声，心里已经描摹出了那些被人熟知的官商勾结的情形，不过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不愧是省里大员家公子的作风。
“我说，一会儿到了酒店，你可不能当着人瞎逼逼这些，你就老实地吃你的菜，喝你的酒，成吗？算我求你了。”吴世豪拉了把杨锦辉。
“放心，我不会给吴局长你惹麻烦的。我衣服还在特警队呢，你告诉我个地点，我回去换了衣服就来。”杨锦辉拍开了吴世豪的手，冷静地回答道。
“我送你去。”吴世豪看见杨锦辉好不容易给说通了，急忙想趁机制造和对方单独相处的机会。杨锦辉斜睨了不怀好意的吴世豪一眼，冷冰冰地说道：“不用。我开了特警队的车过来的。”
杨锦辉转身没走几步，吴世豪忽然又在后面叫住了他。
“对了，上次给你送的水果吃完了吗？要是喜欢的话，我再买给你！”
“送给队里的几个门卫了，他们挺喜欢的。要不下次吴局买一卡车，让我们全队都尝尝？”杨锦辉笑了声，头也没回地就走出了只剩下他和吴世豪两个人的办公室。
吴世豪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窗边，没一会儿就看到杨锦辉到了楼下然后开走了停车场里那辆属于特警队的红色雪佛兰。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自己会把你这个臭脾气的特警队长肏得拽不起来。
吴世豪笑着敲了敲玻璃窗，神色渐渐变得轻松不少。

开会的时候杨锦辉去的是最早的，可是赴宴他却来得够晚。
赵广龙这边都客气地敬了一圈酒了，也听吴世豪给他分别介绍了这是他们单位里的谁谁谁，分管着什么部门。
大概是能被邀请来省里重要领导太子爷的酒席，到场的每个人又得到了一份特别礼品，酒桌上那位前任特警突击队的队长，现任交警大队政委的陈亥今晚可高兴坏了。自从调离特警队去了交警队，他发财的门路顿时变得宽广，现在能有机会结识赵广龙，秦大生这样财势两全的太子爷们，他的心情别提多么带劲。
“哎，老吴啊，话说小杨人呢？那小子现在接了我的棒，把特警队搞得风风火火的，这重要场合怎么能忘了他呢？！”陈亥满面通红地嘿嘿笑着，说这番话也不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边吴世豪正因为杨锦辉迟迟不到憋了一肚子气，听到陈亥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就沉了下脸：“那小子说回特警队换衣服，也不知怎么换了这么久！”
“是说你没给我介绍你们特警队的负责人呢。”赵广龙微微笑了笑，倒也不太介怀，他看了看吴世豪杯里的酒，倒是压低了声音劝说道，“胃不好就少喝点，别勉强自己。”
“呃，好……”吴世豪听到赵广龙这么关心自己，心情一时也有那么点复杂，不过他拿个酒杯只是做个样子，上次出院后医生就严肃地要求他必须戒烟戒酒，虽说烟他不能完全戒掉，但是酒这玩意儿他是真不敢碰了，毕竟犯胃病的滋味实在太难受，被人拿管子插进嗓子一阵乱捅不说，还这不许吃那不许吃，简直就是要他出家当和尚嘛。

杨锦辉回了特警队换了便服，从特警队的下了半山就去车站等公交车了。
开会是公事，所以他开车去，下班了赴宴是私事，他当然不能再用公车。
大城市的路都堵，特别是在早晚高峰的时候。
杨锦辉等了半小时才挤上一辆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一路开一路停，直到一小时后才达到离特警队其实并不太远的酒店。
酒店门口倒是没停什么车，估计都给停到地下停车场去了，门口用鲜花编了一个大大的寿字牌，酒店的大门上方还打出了恭贺赵广龙先生三十五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三十五岁？这位赵书记的儿子倒是挺年轻的，不过三十五也要请客，未免也招摇了点。
杨锦辉已经抱定了进去吃饱了就开溜，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牵涉的打算，心里也渐渐坦然。
门口有专门的礼仪在迎宾，看到穿着夹克T恤打扮得十分随意的杨锦辉，人家一开始就没注意到对方。
“你好，请问那什么……赵先生的寿宴是不是开始了？”杨锦辉往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里望了望，什么都没瞅见。
“您好，赵先生的寿宴已经开始了，请出示您的请帖。”礼仪小姐有礼貌地询问着杨锦辉。
“这东西我身上没有，大概在我同事哪儿吧。”不知道为什么杨锦辉心里反倒有些高兴，这下进不了场可不怪他了，谁叫吴世豪没给自己请帖呢。
“那请问您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吗？”礼仪小姐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杨锦辉不善于说谎话，在美女面前他更是不好意思说谎。
“呃，我是特警队的。”
“噢，那没有关系，请跟我进来吧。”美女礼仪点点头，穿上高跟鞋几乎不比杨锦辉矮多少的她这就要带杨锦辉入场。
杨锦辉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摸出了自己的皮夹子，问道：“对了，这个礼金给谁？”
说来也奇怪，门口居然没有收礼金的，虽然他也知道赵广龙那样的人多半看不起他们这点礼金，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段，他还是乖乖地给了钱吃得比较踏实点。
“呵，赵先生吩咐了，今天这个宴会是私人性质的，所有宾客都不用送礼金的。所以先生您进去入座就行。”
“这样啊……”想到最近不少关于政府部门有关人员请客收礼而被处理的新闻，看来这位赵书记的儿子倒是挺谨慎的。

杨锦辉被美女礼仪带着绕了好几条走廊，推开一扇大门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看到那么多眼熟的同事或是领导都穿得十分正式的样子，杨锦辉忽然有点自惭形秽了。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看到了杨锦辉，立即叫了一声，“哎哟，快看，谁来了！”
吴世豪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有些茫然的杨锦辉，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这么晚？！”吴世豪二话不说地拽着杨锦辉的手就把他往自己那桌拉，丝毫不管对方脸上的尴尬。
“堵车。”杨锦辉小声回答了句。
“好了，别说了，赶紧坐下来吃点东西，饿了吧？”趁着赵广龙和秦大生去别的桌寒暄了，吴世豪赶紧给杨锦辉找了个空碗，然后把桌上每盘菜里还不错的那些部分夹给了对方。
“够了，够了！”看见面前的碗里给堆得满满的，杨锦辉急忙叫停，他可不想让人误会吴世豪和自己的关系，要知道，年前他们在大家眼里还是对仇人呢。
吴世豪把碗递给了杨锦辉，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笑着坐了下来，正要拿上自己的杯子喝上一口，忽然就被杨锦辉狠狠地瞪住了。
“你这是作死呢？你那身体还能喝酒吗？杯子给我放下！”杨锦辉也不知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连着吴世豪两次因为胃病需要送医都被自己撞上了，他可不想今晚又是这么个局面。
这家伙每回生了病就知道在自己面前装可怜，不过……倒也真是可怜。
杨锦辉坐在吴世豪身边，声音并不高，在嘈杂的宴会上，也只有身边的吴世豪能听到。
所以其他人不解地看着吴世豪那张阴冷的脸忽地就变红了，像是不好意思的似的。
“这是白开水，我骗人用的。”吴世豪小声地解释道，虽说杨锦辉的语气不够温柔，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杨锦辉这么凶巴巴地“关心”。
一时间，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给狠狠地颤了一下，要是周围没人，估计他得直接朝杨锦辉身上按过去了。听到吴世豪的解释之后，杨锦辉顿时露出了一副受骗的表情，他剑眉高挑，透着一股精神劲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了出来。
“早说啊你！”杨锦辉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声，抓起筷子就开始扒拉起了碗里那堆肉和菜。他有时候也真是恨自己心软，其实吴世豪那种狡猾得不得了的家伙……根本就不值当自己去关心嘛！

“啊！”突然杨锦辉惊呼了一声，他拿着筷子正指着碗里的一颗完整的……龟头，确切的说是红烧的乌龟的脑袋。
“这……这玩意儿？！”那乌龟的眼睛还没闭上呢，就这么幽幽地盯着杨锦辉，看得他心里瘆得慌。
“好东西呢，大补，你们平时训练辛苦了，多吃点乌龟王八什么的有好处。”吴世豪没想到杨锦辉这么大惊小怪的，赶紧给他解释。
旁边的几位分局其他单位的同事探头看了看，看到杨锦辉碗里那乌龟脑袋，也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杨队，你这就不知道了，咱们中国人讲究食补，这玩意儿啊，真是吃哪儿补哪儿，吴局长也是一片好心，您就好好尝尝吧。”一桌子都是男人，有些人说起荤段子来也没个遮拦，不过大家都当是个笑话听了就过，只有杨锦辉憋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