霈宥(18)
夏敬行没有回来,夏琚起初想他或许去了公司,但午夜来临依然没有等到夏敬行,又让夏琚禁不住担心起来。他还是在书房里写习题,一边写、一边等。写着写着,到了半夜,夏琚撑不住睡着了。
待清晨醒来,夏琚头一件事便是奔至夏敬行的房间看一看。但房间里毫无夏敬行回来过的痕迹,玄关和客厅也和夏敬行离开前一样,夏琚的心空落落的,得知夏敬行确实彻夜未归。
chapter 3 - 6
夏琚吃过早餐以后,又在家里等了半个小时。往常这个时间,他们已经从外面晨跑回来,但夏琚依然迟迟未见夏敬行的身影。为免夏敬行回来后得知他没有出去晨练,责备他偷懒,夏琚自己换上跑鞋,带上手机和一些钱,出门了。
或许是藏有心事的缘故,夏琚跑完步,回到楼下,猛然间发现自己没带房卡。这下可好,他进不了家门了。
夏琚犹豫了一阵,忽然窃喜,连忙拿出手机。他找出夏敬行的电话号码,心中忐忑不安——这将是他第一次给夏敬行打电话。为此,夏琚做了好一阵子的心理准备,才按下拨号。他紧紧地握着手机,听电话里传来等待的嘟嘟声,这像是福音,慢慢地,又变成哀鸣。最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客套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告诉他这个电话已关机。夏琚吁了一口气,站在楼下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良久,夏琚重新往小区外走。既然夏敬行不回来,他又没有房卡进家门,那去冰场看一看好了。
自从那天晚上从户外冰场回家后发高烧,夏琚再没有到冰场来过。没有想到,时隔三个星期,他再到公园来,竟得知这里的冰面条件已不能再进行冰上户外活动。
夏琚失望地离开,想了想,转而去往那个拥有室内滑冰场的商业广场。
不知不觉间,夏琚竟然在外面待了一个上午。去往商场的途中,他路过一间中学,正遇见中午放学的学生们从校门口鱼贯而出。
原来,又开学了。
他们穿着统一的、像是面粉袋一般的校服,明明显得身形臃肿,但走在阳光里还是那样明朗。
看着他们,夏琚想起几个月前也在上学的自己。那个时候,同样穿着“面粉袋”的自己也这么有朝气吗?当然不,可是现在再看见他们,夏琚的心里居然有一种奇特的羡慕和嫉妒。他们看起来那么普通,反而是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的夏琚,因为外貌,频频地引来他们的关注。夏琚羡慕他们的平凡,平凡得能够在学校里上课,能够在放学以后,在街头的零食店买一根烤肠、一碗酸辣粉。
夏琚最终来到商场的滑冰场旁。他身上带的钱不多,只能留着吃一顿简单的快餐。可看着工作日里空荡荡的冰场,夏琚按捺不住,还是用这些钱租一双冰鞋,进场玩了短短的一个小时。
在这之后,他便没有钱吃饭了。
他舍不得离开,也无处可去,便趴在防护栏外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滑冰,其中有笨手笨脚的初学者,也有滑冰场的教练。从教练的步伐来看,夏琚暗自认为他们滑得不如自己。他不禁想:如果他被夏敬行赶出家门,不得不靠自己的本事谋生,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来这里当教练?这样,他每天都能呆在冰上,还能赚钱,这真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只是,这样一个完美的计划生长在夏琚的心里,却填不满他的心,他还是感到失落。夏琚不知道这样的失落源于什么,不解令他好奇和苦恼,难道能到冰上去还不够吗?
他饿了。他突然想起夏敬行煮的水煮蛋。
那是他们晨练回家以后,夏敬行煮的早餐,不过他笼统只煮过三回。
夏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些普通而无味的鸡蛋。
一夜过后,夏敬行和叶懿川先后离开酒店,又先后抵达公司。
夏敬行见到那些专门为石嘉龄的婚礼准备的货,经过再次甄别和鉴定,要求策划人把其中一部分退回,换更好的。他按照原本的计划,与工艺师开会。忙到下午,夏敬行不得不重新想起家里的夏琚。纵然有许多不情愿和不高兴,夏敬行的心里更多的却是不放心。
叶懿川问他还要不要出去喝酒,夏敬行思量后拒绝,决定回家看一看。
在停车场,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车门旁,叶懿川隔着几辆车,开玩笑道:“记得,要用爱感化小魔头。”
夏敬行听罢冷笑,坐进车里,先把车开走了。
他会是痛定思痛,乖乖地呆在书房里看书,还是自暴自弃,干脆闲着无所事事?对于夏琚,夏敬行的心里有过这样两种猜测。可他万万想不到,当他打开门,迎接他的竟然是空荡荡的房子!
夏敬行大惊,满屋子找了个遍,确实没有见到夏琚的人影。夏琚把沙发床收起来了,书桌上留有他的书本和作业,平时穿的帆布鞋则放在鞋柜里。
是出去跑步了?夏敬行找不到他的跑鞋,如是猜测。可晨练明明在上午,这个时候早应该回家了,外面的天色全部暗了下来,他能到哪里去?
夏敬行心急如焚,连外套也没脱,直接再次出门找夏琚。
他虽是着急,还没有乱了方寸。离开家后,夏敬行的头一件事便是找小区的保安,看看监视录像里的记录。在录像里,夏敬行见到夏琚在上午穿着运动服出门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夏琚回到楼下,他好像打了一个电话,又在楼下站了片刻后离开。至此,录像里再也找不到夏琚的身影。
“操。“夏敬行低声暗骂,转而谢过保安,只能开车到外头,毫无针对性地寻找。
夏琚给谁打过电话?夏敬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上面没有未接来电的信息。他想到上午自己的手机因没电关过一回机,该不会正是那个时候吧?为什么夏琚会在楼下停留然后离开?难道,是没有房卡刷门禁回家?
思及此,夏敬行忍不住骂他蠢,更加心烦。
正在夏敬行像无头苍蝇一般,开着车在路上瞎转时,叶懿川的电话来了。
他明显猜不到夏敬行发生的情况,仍开玩笑问他和小魔头相处得如何。
“人又不见了,我正找着。不满24小时还不能报警,真是见鬼!”夏敬行烦躁地说。
叶懿川惊奇道:“怎么又不见了?你别着急。你在哪儿?我们汇合吧,一起找。”
上次夏琚闹消失,也是叶懿川和他一起找到的。夏敬行问了叶懿川的位置,开车去接他,顺便在路上找夏琚。待叶懿川上了车,夏琚的事情依然没有头绪。
“他不会是被你骂跑了吧?”叶懿川往街上寻找、张望,怀疑道。
闻言,夏敬行的心中发堵,道:“不会。看录像的样子不像,只是没有房卡,进不了门。真是!出门不带房卡,真是笨死了!”
叶懿川惊讶地看他,俄顷,道:“你仔细想想。他举目无亲,能去哪里?会不会又像上回一样,迷路了?”
怎么可能迷路?他们每天出门晨练的路线没有过更改,既然夏琚能出门又回到楼下,说明他知道回家的路。夏敬行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搜寻所有的可能性。忽然,他想起夏琚刚来他家的那天,当时他带夏琚到商场里买衣服,夏琚光是听见滑冰的声响便走不动路了。
思及此,夏敬行立即调转车头,说:“去真冰场看一看。”
抵达真冰场前,夏敬行的脑海里已经有一个画面:夏琚傻愣愣地站在冰场旁看别人滑冰。他在心里祈祷这个画面千万不要成真,否则,他非打死夏琚不可。
然而,事实并不给夏敬行的祈祷成真的机会。当夏敬行和叶懿川来到阳光广场的真冰场,真的看见夏琚和某些顾客一样,趴在冰场的防护栏边看里面的人滑冰。他看得十分入神,连有人走近也没有发觉。
尚未走到夏琚的身后,叶懿川在夏敬行的耳边唏嘘道:“看来,还是很想滑冰。”
夏敬行哪里有叶懿川那样的善心和闲情?夏琚看得入迷,迟迟没有发现他们走近,已令夏敬行怒火中烧。他连招呼也不打,一掌扇往夏琚的后脑勺。
这一掌将夏琚扇得险些栽进冰场内,吓得他蓦地回头,脑袋还嗡嗡作响。
“一整天浪费在这里,看书了吗?做题了吗?还想不想上学了?!”夏敬行破口大骂。
夏琚的耳边还有无数的蜜蜂飞舞着,见到突然出现的夏敬行,迟迟地反应不过来。他的责骂声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般,夏琚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脸上凶狠的表情十分狰狞。
叶懿川见夏琚呆着,忙道:“别吓着孩子。”
“孩子?”夏敬行瞪目,怒不可遏地继续骂,“夏琚,我告诉你,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自己挣钱上学了。你以为童工赚不了钱吗?这个社会没你想的那么公平,什么事都得自己拼!我请了假教你功课,你没学好,就想着玩!你看,你继续看,连初中都毕不了业,我看你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夏琚等了他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只顾着骂他。他整天除了早餐外什么也没吃,已饿得发慌,再被夏敬行这样吼,脑袋晕晕乎乎几乎要晕倒。但是,夏敬行的责骂让他的心里委屈极了,心脏像被揪住一样疼,哪里能晕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夏敬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不多时周围全是围观的人。夏琚又气又急,蓦地红了眼睛,不顾一切地喊:“我已经把试卷写完了。你昨晚没回家,我等了你一晚上!早上出门跑步,我忘了带房卡,回不了家。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我才来这里。我想回家,是你不让我回去!”
夏敬行想不到他竟然嚷嚷得这么厉害,眼睛里衔着泪水,只差没哭出来。
四周围观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他们的关系,猜他们是父子,又猜他们是兄弟。
“对不起,别拍了。”叶懿川发现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上前阻止道。
夏敬行看见闹大,心里啧了一声,拽住夏琚的胳膊,不顾他的反抗,硬是把他拉走。
chapter 3 - 7
见到夏敬行和叶懿川在一起,夏琚更加确定他没有回家,是约会去了。和情人约完会,却对他又打又骂!夏琚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他拼命地挣扎,可终究没有夏敬行的力气大,最后被他拉到停车场,硬是塞进车里。
夏琚使劲地推门,恨不得破窗而出。
夏敬行同样气得不轻,看他这样不服管教,登时火冒三丈,吼道:“你再乱动试试?给我乖乖坐着!”
门已经被夏敬行锁上了,夏琚知道自己打不开,闻言回头恶狠狠地瞪他。
夏敬行被他发红的眼睛瞪得心中发憷,不禁语塞。俄顷,他恢复平静,干巴巴地问:“吃东西没?”
夏琚想,要不是他整天没吃东西,没有力气,现在非得和夏敬行打一架不可。
见他不回答,只顾着瞪眼,夏敬行便猜到真相,皱眉道:“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
夏琚气急,目光更加凶狠。
若说夏琚的眼睛漂亮得像是蓝宝石,夏敬行真怀疑这两颗宝石要被他瞪出来,思及此,夏敬行忍不住发笑,问:“瞪什么?想吃了我?”
闻言,夏琚立即扑向他,张口便往夏敬行的颈子上狠狠地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