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考场MVP(33)
不是,您那宝贝孙子现在也拔尖,就是拔了个倒尖……
老冯还没再次准备好措辞,对面的大爷发话了:“老师,我也知道,你们做老师的啊,其实比这些学生都辛苦,要求高也都是为了咱的孩子好,但是孩子他现在学习压力大,顶不住啊!天天早出晚归的,晚自习回来还得学到夜里,我看着都心疼得不行,咱有个好成绩的前提不是也得先有个好身体吗?老师您说是不是? ”
冯志中彻底败下阵来。
哑口无言。
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老冯的心很累。他想了想,对老头儿道:”老人家,这个……疼孩子的心情咱都能理解,但是我觉得吧,他现在这个情况,老师和家长还是都重视一下的好。我问句题外话,他爸爸这次是有事没来吗? ”
哪知这老头一听“他爸爸”,顿时来了气,怒道:“您别跟我提他爸……呸,就他也配当爹?!”
冯志中:“……”
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唐染的档案上显示的是“单亲”。既然母亲已经和父亲离婚,那做姥爷的对前女婿有些怨言……倒也不算稀奇。
自觉聊不下去的冯志中尴尬道:“老人家,您消消气,消消气……”
老冯不敢再多言,赶紧客套几句结束谈话,把“唐染爷爷”送到楼下,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返回办公室歇了统共没有两分钟,又拿起手机,给唐明华拨过电话去。
无法接通。
冯志中隔五分钟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只得暂先作罢。
*
元澈姥爷衣兜里揣着元澈的手机,走出校门按了个快捷拨号键。
肯德基餐厅里,唐染的手机立刻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到来电显示,在桌下悄悄碰了碰元澈,两人随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了。
手机上的快捷拨号只是为了方便姥爷和他们联系临时设置,之前并不存在。
两人到校门附近接了姥爷,一起坐车回到城西,唐染取了山地车准备回别墅,元澈看了眼时间,说要回电厂一趟。
姥爷愣了愣:“天都黑了,怎么还要回去? ”
元澈只说有工具书落在那边,今晚作业用得上。
从城西到电厂家属院的路很长,元澈一个人在夜色里骑着车,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些零散的事情。
比如今晚这个家长会——姥爷答应去时他居然没有出声反对,这件事现在想来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因为知道老冯这人其实刀子嘴豆腐心,对年迈的老人既说不出重话、也告不出状来?还是因为了解姥爷他老人家的犟脾气,即使反对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反正怎么想怎么觉得神奇。
脑子里一团乱麻地骑了许久,元澈到了电厂家属院单元楼下。
不出意外的话,元鸣今晚会在家。
而董濛在值夜班。
*
元澈推门而入时,家中一片漆黑,餐厅隐约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他摁开玄关的灯,没换鞋,往里走。
元鸣果然独自坐在没开灯的餐厅里饮酒。
他的脸已经喝成了猪肝色,只是在黑暗的餐厅中不明显,但浓重的酒气也足够让元澈想象得出。
元澈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只手撑上桌沿,垂眼看向对面的人。
元鸣右手攥着一只喝干了的玻璃杯,大半只胳膊搭在餐桌上,转动脖子,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而后将阴鸷的目光缓缓投射到元澈脸上。
元鸣粗哑着嗓子,沉沉地问:“你还有脸回来? ”
自私狭隘的人往往容易犯些低级错误,好比元鸣,明明想让元澈给自己养老送终,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始终对血缘耿耿于怀,吝于对元澈付出。
他对幼时的元澈不留余地地殴打时,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可能会得到成倍的报复——又或许他认为元澈早就应该被他打服,不敢生出逆反之心,就像被绳子捆住的象,小的时候挣脱不开,长大之后也就不会再去尝试挣扎反抗了。
元澈轻轻笑了一声:“你呢?没脸去开家长会,有脸躲在这里喝酒? ”
元鸣右手攥紧了酒杯,左手的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元澈,你到底想怎么样?门门考倒数还觉得有脸了?! ”
元澈的双眼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亮,他盯紧了元鸣的眼睛,冷冷的话语中透着股狠劲:“你最好趁早死了心。告诉你,拖着我不放没有丁点好处,我就是被退学开除,也不可能养你这种废物。”
“赡养父母”已经是写进法律里的义务,只要元鸣和董濛的婚姻关系还在,这个渣滓就不可能老死街头。
元鸣阴森森地从下往上打量了元澈一眼,猛然扬起握着酒杯的手——
第52章
醉酒的人的行动能力和敏捷程度都远逊于清醒着的少年——一怒之下要给元澈开个瓢的醉汉不仅未能得逞, 还被元澈反握住了手。
元澈紧攥着元鸣手腕, 将他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往对面掰去。
元鸣虽然反应不甚迅捷,但力气并不小。他抬起左手, 扳住元澈肩头狠狠一推, 强力之下,元澈不得不松手后退两步。
被过量酒精麻痹了小脑的元鸣自己也跟着踉跄了几步,勉勉强强地撑住餐桌站稳, 呼哧喘了几口粗气, 嘶声道:“反了你了——”
玻璃杯脱离主人的手,在桌沿滚了两下,终于大头朝下地栽下了餐桌,与瓷砖碰撞出清脆的碎裂声, 玻璃渣崩出几粒,落到元澈脚下。
元澈浑不在意地踢到一边, 嘴上讥嘲道:“没砸到我脑袋,挺遗憾的吧? ”
怒不可遏的元鸣上前两步,扬起巴掌还要再扇元澈,却被元澈在肩头推了一把, 顿时又失去所剩无几的平衡,向后绊了一步, 一屁股坐在破碎的玻璃片上。
元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白费力气了。”
秋末冬初, 虽说身上的衣物较厚,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防护甲。元鸣在酒精和邪火的双重作用下,居然都没顾得上疼, 扒着桌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冷笑了数声,而后转身拉开了餐厅与阳台之间的玻璃门。
老房子的阳台还是敞开式,别说防护网,就连水泥砌的台子也还不到半人高。
冬天最冷的时候,台子上能结一层冰。此时那上面只摆了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台子下面基本当储物间用,螺丝刀锤子钳子,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堆。
元鸣一步三晃地走到阳台的水泥台子前,弯下腰去,不知要够什么东西。
餐厅的灯依旧黑着。元澈借着外面照进来的一点微末的光,迈过隐隐闪着细碎光点的玻璃,站到阳台门边,脑中一个阴暗的念头忽闪而过。
那点念头或许早已在梦中演示过成百上千回,乍一被唤起,立刻在心底引起山呼海啸般的响应,几乎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就是现在——不会有人看到,只有他们两个。
元澈抿紧唇角,门外的夜色在眸中流转。
……
挣扎间,元鸣已经拎出了一个扳手,一手撑着水泥台,要站起身来。
他刚转过身体,手里的扳手就被人一把捏住。元澈冷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
元鸣用力将扳手向自己这边拽,嘴里骂骂咧咧:“小杂种,反了你了,竟然敢跟老子动手……”
元澈也加了些力道,去夺那行将变成凶器的工具。两人谁也不让谁,一时在狭窄的阳台内僵持不下。
元鸣深吸了一口气,抬腿照着元澈的膝盖踹去——
*
元澈离开城西半小时后,遗落在姥爷家的手机再次嗡嗡震动起来。
元澈姥姥循声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在衣架上挂着的老伴的外套里。
姥姥兀自嘟囔了一句:“这孩子,走得这么急,手机都忘了拿……”
她眯起眼睛,把屏幕撤远了点,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董濛的声音:“给你打了两个电话都不接,你现在在哪? ”
元澈没给董濛设置备注名,因此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姥姥总也记不住那么长一串手机号码,加上年纪大了视力不好,总是习惯先听对方说话,再分辨是谁。
姥姥听到董濛的声音,微微一怔,然后道:“哦,你……澈澈没在家吗?他说要回家,手机落我们这了。”
坐在工厂更衣室一角休息的董濛疑道:“回家?他什么时候走的? ”
*
元鸣踹人的动作,比起以往来要迟钝笨重了许多。
察觉到他意图的元澈立刻松开了争抢扳手的手,身子往后一撤。
用力过猛的元鸣重心不稳,直接向后栽去——
他的尾骨重重撞上水泥台边,上半身仰出阳台外。
那一瞬间,元鸣脸上的怒容尽数转化成了惊惧,胡乱挥舞起双手,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
右手里的扳手脱落,伴着一声闷响砸在地上。他够不到一两步开外的元澈,只能在身侧狠狠一抓——
的确抓到了东西,但那只是一盆苟延残喘的植物。
元鸣脸上带着满满的震惊与茫然,在元澈的注视下,整个人从阳台上翻落了出去。
……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从挣扎到坠落,元澈的目光一直都很平淡。
他以为自己会暗自庆幸,会感到解脱,会为了了却一段噩梦而欣喜——然而都没有,有那么几秒时间,他的心里完全是空的,就像在做一场并不真实的梦。
他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才想起走到水泥台边,看一眼下面。
家属院里冷冷清清,除了躺在地上的那个模糊人形,路上并没有其他人。
元澈有些恍惚地想:好像得给他收个尸。
他把手贴到口袋边,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手机忘在姥爷那里了。
家中没有座机。元澈犹豫了一下,转身出门,打算借邻居的手机打个120。
对门那户不知怎么没在家。
他想起二楼东户住着个盛中的学生,便去敲了那户的门,才刚说了句“借手机用一下”,从厂里溜回来的董濛就上了二楼。
那个叫浩浩的学生犹豫着,还没从“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和“真不巧我手机刚好没电了”之间挑出个理由来,元澈就帮他把门推严实了,嘴里说:“不用了,谢谢。”
浩浩:“?”
直觉让董濛觉得元澈不太对劲——他明明去了城西,中途却又返回来,还把手机落在了姥爷家。这会儿又在楼下借起别人的手机来了。
她狐疑地盯着元澈:“你……怎么了?”
元澈朝她伸出手,说:“先给我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