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考场MVP(58)
任老师说:“这次班会呢,主要是想和大家聊聊天。说实话,我是第一次担任班主任,没什么经验。今后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还望大家及时批评指正。”
金罗伸长脖子把嘴里的薯片咽下去,大声说:“老师,客气了客气了。”
任老师笑笑:“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能在短时间内和大家迅速建立起’革命友谊’。看在咱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千万不要拿我当外人。”
丁一凡带头鼓掌:“好的爸爸!”
同学们哄堂大笑,任语真趁乱把一个喝空了的易拉罐砸了过来。
任老师跟着笑了一会儿,说:“今天我也赶个时髦,跟大家玩个游戏,’质问箱’都听说过吧? ”
“听说过!”同学们忽然明白他拿个纸箱过来的用意了——原来是打算玩实体版的“质问箱”。
“那就好,”任老师说,“大家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一会儿都可以匿名写在纸条上投进来,我随机抽几张,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会立刻作答,剩下的纸条我带回去慢慢看。”
有同学兴奋地问:“老师,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
“理论上是这样,”任老师不紧不慢地说,“但要是抽到实在没法回答的,我可能会把它偷偷塞回去。”
下面一阵哄笑。
任语真把自己面前的空白纸条推给李洪,悄声对他道:“帮个忙,我说,你写。”
李洪不解:“为什么啊。”
任语真压低嗓音:“笨啊!我字迹被他认出来了怎么办!”
李洪恍然状:“有道理——那你想问什么? ”
任语真贴到他耳朵旁边迅速说了一句。
李洪瞪大眼睛:“卧槽……那我会不会死啊? ”
任语真:“你的字是大众字体,他认不出来。”
李洪:“……”他听说过大众脸,“大众字体”还是头一回听说。
元澈握着笔,笔尖虚虚点在白纸上,半天没挪地方。
好像没什么想问的。
相比之下,旁边的唐染就很干脆,大笔一挥,在纸条上写下五个字,构成了一个很精简的问题——
“猜猜我是谁。”
元澈:“……”
唐染冲他挑了一下眉:“看我干吗,写自己的。”
元澈:“你是不是闲的? ”
他相信整个纸箱里找不出第二张写着类似问题的纸条来。
五分钟很快过去,丁一凡站起身抱起质问箱,走到写完的同学面前收纸条。
金罗戏精上身地把纸条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用港台腔拽拽地对丁一凡说:“这张支票你拿去,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丁一凡直接从桌子下面给了他一脚。
同学们依次把纸条投进质问箱,快收到元澈这边时,他才匆匆落下笔,在纸条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
任老师晃了晃纸箱,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伸手抽出一张。
他看完嘴边露出一点笑意——纸条可能是个小女生写的:“老师,你当班主任凶不凶? ”后面还画了个挺萌的颜文字。
任老师念了一下上面的问题,不少同学都笑出了声。
“我凶不凶? ”任老师无辜地扫视一周,一摊手,“你们看我现在这样凶吗?我这个人很讲道理的。”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讲一个。”
“不了,”任老师摆摆手,“我怕我讲哭你。”
几个男生起哄:“哦呦,老师你好凶。”
“这个口说无凭,大家以后可以慢慢观察,”他笑了笑,“下一题。”
任老师又捏起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我们可以自己选班歌吗? ”
他念完之后问:“你们现在的班歌是什么? ”
“就是那个,”金罗突然忘了歌名,干脆张口来了一段,“Wooooo~”
“《相信自己》,是吧。”任老师说。
“对!”
“冯老师给你们选的? ”任老师一想也知道他们自己不可能选这首,“那你们想唱什么? ”
大家七嘴八舌地报出好几首歌名。
“这个你们先自己投票,”任老师挥挥手,“确定下来一两首得票数高的再跟我说。”
12班安静了一秒,集体爆出欢呼声。
*
-[猜猜我是谁]。
任老师展开纸条后:“……”
唐染一只手抵在脸上,歪过头低声对元澈说:“来了。”
任老师仅仅沉默了两秒,开口道:“唐染。”
离得近的同学有些惊讶,悄悄对旁边的人嘀咕:“这个字体像染哥的吗?不像吧。”
唐染眨了眨眼,故作惊讶地:“啊? ”
任老师笃定地:“你别以为换个字体我就认不出你,这个风格除了你还有谁? ”
唐染冲他抱了抱拳。
纸箱里有问题也有建议,任老师抽到建议时都认真地读了。
12班提出的问题多种多样,覆盖了大大小小各种方面,其中有一个问题是“您上高中的时候做过的最叛逆的事”。
任老师回想了一小会儿,说:“最叛逆的啊……好像没什么很叛逆,我上学的时候是学霸来着。”
大家一起“吁”他。
任老师笑道:“想起来一个,我那会儿熄灯之后经常躲在被窝里看武侠,宿管进门看见我躺上铺打着手电筒,催我关了睡觉,我每次都说,’老师,我得再学一会儿’。”
任语真问:“宿管信吗?”
任老师:“宿管可感动了。”
大家边吃边聊,笑声不时传出教室。
最后任老师从纸箱里取出两张纸条,说:“最后两个了啊,快到吃饭时间了,剩下的我带回去自己看。”
最后两张很巧,一张上面是一道物理题,画了个带斜面的简图;另一张上面是地理,请他画出洋流分布规律图。
任老师:“……”
他故意把脸一拉,说:“行啊你们,吃着我的还故意为难我。”
有名男生笑道:“老师,您不是学霸吗。”
“那是过去式了,”任老师笑着摇头感慨,“当你们班主任不容易啊,还得全面发展。”
一场班会热热闹闹地结束了,很多同学还意犹未尽。
下课铃一响,大家奔往食堂或校门口小吃街的脚步都慢了许多——在班会上都吃得差不多了。
元澈从书包里抽出张对折过一次的A4纸,跟上了向三楼走的任老师。
“你的月考卷我都看过了,挺不错。”到了办公室,任老师率先开口,对元澈如是道。
元澈偏开头咳嗽了一声。
如果他这句话充满了讽刺意味,那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学委他爸的语气里满是真诚。
“真的,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讽刺你,”任老师说,“在不交白卷、不像唐染那样想起什么写什么的情况下拿0分,是挺不容易。”
毕竟选择题搞不好就能蒙对一个,再加上解大题时他都用的是常规步骤,很容易就能得个过程分。
只有对得分点了如指掌,才能一个不落地避开。
“能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交白卷吗? ”任老师说。
元澈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反正题在手里,两个小时的时间,也不能就在那干坐着。
任老师自己笑了笑:“没关系,不方便说也不要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拿低分,但我觉得这种反向答题的方式还挺有个性。”
他顿了顿,“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
元澈把手里的A4纸展开,轻轻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老师,我来交住校申请。”
第79章
或许对常人来说, “生死”永远是难以逾越的一道坎。
董濛承认, 她从任老师口中听到小胖那件事时,心脏是哆嗦了那么一下的, 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段时间, 家里总是充满了火药味,她忍不住想,没准元澈真的在无声地宣告什么……这次是倒数第一, 下次呢?
那个平时胆子很小的孩子都能干出来这种事。
昨天晚上, 她拿着元澈的住校申请表看了许久。明明没有多少字,一搭眼就能扫完,她却看了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后她又跟元澈说了几句“住校以后必须好好学”、“下次考试一定得考好”之类的话,才在申请表下方签了字。
放下笔, 她把申请表递过去时忽然又说了一句:“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无论怎么样, 都希望你好、希望你将来有出息……有些事你现在可能还不理解,但我不会想害你。”
元澈垂下眼睑抿了抿唇,没吭声。
董濛叹息一声:“你小的时候多乖、多听话啊,现在怎么……”
“小的时候”至少要追溯到小学二年级以前——那时候的元澈的确不像同年龄段的孩子那样调皮, 写个作业拖拖拉拉,把辅导的家长气个半死, 他基本用不着怎么辅导, 没一会儿工夫就能完成。做完之后,董濛给他布置什么就做什么,完成得又快又好, 乖得人神共愤。
与那时相比,后来的元澈的确称得上“性情大变”。
元澈把那张A4纸塞到书包夹层里,听着董濛在身后絮絮叨叨,什么“你现在不拼尽全力,迟早有一天会后悔”、“我要是不管你,你以后说不定还回过头来埋怨我”,心里有点堵。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但董濛似乎还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芥蒂与隔阂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
他很想问问董濛,她到底是不是只关心他的成绩,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希望他好……当初为什么不和元鸣离婚?
但他没问。
有些问题已经过了期,再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元澈转过身,对董濛说:“妈,我要写作业了。”
董濛的话音戛然而止。她怔了少顷,又把那碗面往他跟前推了推:“……在学校里吃不到这个,多少吃点吧。”
其实她已经很久都没做过炸酱面了。元澈坐下来,挑起一筷面时,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扑鼻而来,勾起一些零零散散的回忆。
病床上的、餐桌边的。
他记得小时候,有次尚啸来家里玩,待到了晚饭时间,董濛刚好下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