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52)
“不够。”谭佑道,“一定能挖出更猛的。”
“多猛?”
“离开九院,”谭佑顿了顿,“离开橘大。”
“靠……”谭琦道, “你咋不说离开橘城呢?”
谭佑看向了他,挺平静的眼神。
谭琦十分震惊:“你想什么呢,我要是有那本事,咱家现在至于这状况吗?”
“没多少时间了。”谭佑把盘子擦干净,“你马上得回学校了。”
简直一记响钟敲在谭琦耳畔,他赶紧退出了厨房:“我去查,我去查。”
趁着他人在橘城呢,得赶紧把这事了了,不然到时候,两个大姑娘,真要跟人硬碰硬,可怎么办呀。
谭琦叹口气,给宿舍小黑客打了个电话,然后开门出去:“谭佑,我去网吧了啊。”
谭佑没应声,谭佑现在的脑子里混混沌沌就一件事,幸嘉心生气了啊。
虽然是预料的结果,但是当这种情况真发生的时候,还是会有严重的失落感。
把碗洗完,把厨房又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谭佑突然发现,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她在这间厨房待得可真不少。
一切搞定以后,又该去哄幸嘉心了。
这次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谭佑觉得没点特殊手段是不可能哄得下来的。
望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谭佑干脆给队里打了个电话,把明天的假也请了,反正那趟货她也不可能跑了。
至于家里那边,谭佑给谭琦发了个消息,让他过会就回家,不要告诉妈这里发生的事。
谭琦应了声,然后兴致勃勃地发语音过来说了另一件事。
“我就觉得这傻逼家里肯定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有钱,被我查到了吧,不仅那辆哈雷不是她的,她吃的喝的用的,大概都是别人包了的。”
谭佑听这种消息挺开心的,标准的幸敌人的灾乐敌人的祸,她兴致勃勃地拨了个电话过去问:“怎么回事,说说看。”
谭琦也挺兴奋:“她家里就一般工薪家庭,收支什么的挺稳定正常的,所以给她的生活费肯定也多不到哪里去。但是她平时的吃穿用度可不止这么一点,又不做微商不炒股的,还能怎么着。”
“有人包她?”谭佑瘪瘪嘴,“眼瞎了吧。”
“哎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人家毕竟年轻啊。”谭琦道,“我现在在查包她的是谁,万一是那种一对一的包养关系,咱这不也够料了吗,起码可以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嗯。”谭佑道,“你还可以查查酒吧里那个女生的身份。”
“卧槽……”谭琦笑着道,“谭佑你也太狠了吧。”
“关我什么事,”谭佑靠在沙发上,“事情都是她做的。”
“是啊,夜路走多了都得见鬼。”谭琦道,“好嘞,那我继续查了,也差不多了,待会就回家。”
“嗯。”谭佑挂了电话。
躺在沙发上愣了会,谭佑起身检查了下屋子,把门窗都关好后,上了二楼。
她先去之前的客房看了一眼,原模原样,竟然都没落灰。
谭佑拍了拍床,然后去了隔壁房。
门关着,谭佑敲了敲,里面没响动。
真是熟悉的场景啊。
谭佑转动了下门把,松的,没反锁。
于是干脆进了屋。
有水声,谭佑扫视了一圈,幸嘉心在浴室里。
谭佑坐到了椅子上等她,等了一会儿突然心里一紧,她没有预设幸嘉心会因为这些事伤害自己,但万一呢。
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谭佑冲到了浴室外,用力地敲了敲门。
没响动,谭佑干脆砸了砸。
这次终于有回声了,幸嘉心惊慌地喊了声:“谭佑!”
这语气,可一点都不像正常的回应,谭佑脑袋里的画面像所有的刑侦剧一样并不美好,脑袋一热便去拧门。
竟然顺畅地拧开了,水汽一下子弥漫出来,扑了她满脸。
浴帘里有身影晃动,谭佑突然喉咙发紧,她正要开口说话,突然有强烈的水柱朝她冲了过来,温度还挺高。
“操……”谭佑跳到了一旁,上半身瞬间变得又湿又沉。
“你干嘛呢!”谭佑吼道,这一击把她本来就只升起了一点的绮思给浇了个彻底。
幸嘉心颤颤巍巍地从浴帘后露出了个湿乎乎的脑袋,手里还握着莲蓬头:“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谭佑身上难受,真想立马脱掉湿了的衣服,“你刚不叫我名字了吗?”
“我以为是……”幸嘉心顿了顿,没有后半句了。
还能以为是什么呢,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迷迷糊糊地泡澡,突然听到砸门的声音,被吓了一跳。
逻辑还没回来,先喊了一声谭佑,那是在求助,至于门外到底会有什么危险,直到她拿莲蓬头冲了进来的人,才发现,那些危险是她完全不基于现实的幻想。
一下子就怂了,半晌说了句:“一时冲动。”
“故意的吧。”谭佑抬头看着她,“扔筷子伤害值太低,这个才够劲?”
“我没有!”幸嘉心一下子急了,她突然发现谭佑的脸有些红,一抬脚便迈了出来,“烫到你了吗,我真不是故……”
话没说完,脚下滑了。
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水雾,一切都湿乎乎,热烘烘的。
谭佑伸手去接她,碰到的是滑腻的皮肤,就像是在水里捞鱼,倏忽间,就能擦着指缝滑过去。
于是谭佑用了力,同时上了另一只手,她这一步跨得太大,身子又拧得厉害,刚抓住了人,自己也滑了下去。
冰上舞蹈一般,几步踉跄,抵不住乱七八糟的力道,双双跌倒在地。
幸好,谭佑背部着地的时候,她想,幸好,幸嘉心跌在她身上。
有她这个肉盾,起码不会摔坏了。
所有的动势停住以后,谭佑又幸好不起来了,她根本不该这个时候上楼,不该推开了幸嘉心的房门,又推开了她浴室的门。
如今,整个软乎的、热乎的、湿滑的身体,完完全全地覆盖在她身上,谭佑这个时候才发现,她一手握的是胳膊,另一手握的是腰。
幸嘉心抬起了头看她,长发宛若出水的海藻,湿乎乎贴着脸颊,顺着脸蛋的弧度,向下,一部分掉在谭佑脖子上,瘙痒,另一部分贴着身体向下,引人遐想。
幸嘉心红艳艳的唇,一碰,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烫到了吗?”
水温是有些高,但也没现在氛围里升起的火焰高,谭佑喉咙滑动,回道:“没。”
“那你……”幸嘉心和她有同样的小动作,眼睛就像升起晨雾的潭,“摔疼了没?”
“没。”谭佑除了手上的质感,和挪不开眼的视线,再无法感受到其他东西。
“那……我们再躺会?”幸嘉心睫毛翩跹,说完低了头,大概是害羞。
谭佑被戳得心脏一阵乱七八糟的跳,理智晃悠晃悠,终于回了脑袋:“躺什么躺,这是躺的地方吗?”
语气温柔,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幸嘉心没动,几秒钟后道:“我刚才很生气。”
谭佑知道她说的是饭桌上的事,低低应了声:“嗯。”
“你骗了我。”幸嘉心又重复了这句话。
“嗯,对不起。”谭佑道歉。
“我以为我要生你气很久很久,刚才泡澡的时候我还在想,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嗯。”谭佑应得很惆怅。
幸嘉心湿乎乎的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但是我现在就不生气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谭佑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大概是在生自己的气。”幸嘉心挪了挪,把脸埋在谭佑胸前,瓮声瓮气的,“我太差劲了,我不敢,我好胆小,我真的害怕……”
声音突然就哽咽起来:“我不想要那样,我不想回到过去的样子,太丑了,太丑了……”
简直像一把把刀扎在了谭佑心上,她理智上明白幸嘉心会因此受到的非议,感情上却在不断地叫嚣着,哪里丑了!哪里丑了!比起杨云那种从内到外都恶心的人,幸嘉心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
她放开了握在幸嘉心胳膊上的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但落点有点偏差,摸到了一片有着清晰线条的背。
幸嘉心双手屈着撑在她身上,带起的蝴蝶骨微微凸起,这种身体沟壑的弧度,让人生发出奇异的感应。
“你不丑,你好看死了。”这话说得发自肺腑,真情实感毫不掺假。
幸嘉心在她胸前摇着头:“不,丑……”
“不丑。”
“丑。”
“真不丑。”
两人犟了起来。
“哪里不丑了!”幸嘉心抬起了头,盯着她,“你看到的是我现在的样子,你还记得我以前什么样吗?”
“记得。”谭佑说。
“不!你不记得!我的鼻子就像是没有了皮肉的猿人头骨!我的嘴就像是被砸得稀碎的烂番茄!”
“胡说!”谭佑突然生气了。
“没胡说!”幸嘉心眉头皱了起来,眼角下垂马上就要哭了,“他们说的……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谭佑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满腔的怒火,只能骂道:“他们都是傻逼!智障!他们现在一定又丑又穷!他们根本不会过得幸福!”
在谭佑的骂声中,幸嘉心瘪着嘴巴,眼泪一颗颗地掉下来。
在这样水汽弥漫,浴缸还不断往外溢水的环境下,幸嘉心的这点眼泪水量实在太少了。
但当它们一滴滴地砸落在谭佑的脖子上,下巴上,甚至随着幸嘉心一偏头,有一颗,要命地甩在了谭佑的嘴唇上。
靠……谭佑根本不想去尝幸嘉心的眼泪。
她根本不想让她哭,这种心碎的哭泣,揉烂的是两个人的心脏。
“饼干……”谭佑无奈地叫了一声,“别哭了。”
“你得承认……我就是长得丑……”幸嘉心哽咽着道。
“如果我承认,你会舒服点吗?”
“你看,你也觉得我真的丑。”
“哎你这个人……”谭佑抬手轻轻拍在她的背上,“不讲理啊。”
“对,丑还不讲理。”
谭佑要被气笑了,幸嘉心犟起来,总会企图去任性地破坏,非得要把东西打碎了,置之死地了,才会去要那个毫不婉转的答案。
就像在隔断自己的后路,不是百分百的喜欢,就得百分百地摒弃。
谭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就这样说吗?”
“就这样说。”幸嘉心把身体往下塌了塌,用行动体现自己的话语。
“好。”谭佑把一颗乱七八糟的心收起来,抽出了两只手,箍住了幸嘉心的脑袋。
让她这样正面地,俯视地看着她,一点都不躲避。
“那你跟我说说,你手术都做了哪儿?”谭佑认真道。
幸嘉心很委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鼻梁鼻翼鼻基底,里面是从其他地方卸的骨头,上唇、人中修复,做了三次,还有很多次的祛疤。”
“嗯……”谭佑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又点了点她的嘴唇,“那也就这两个地方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