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89)
素和熙便取了一只蛋黄莲蓉月饼送至裴玉质唇边,裴玉质下意识地就着素和熙的手吃了起来,少顷,方才意识到前后左右皆是素和熙的学生们。
是以,他从素和熙手中抢走了那蛋黄莲蓉月饼,自己拿着一口一口地吃着。
忽有一女学生道:“先生夫夫如此恩爱,教人艳羡,不知我能否觅得疼我爱我的良人?”
她身侧的那男学生道:“不害臊。”
女学生撸了撸袖子道:“要打架不成?”
男学生告饶道:“罢了,我不同母老虎计较。”
女学生气愤地道:“我才不是母老虎!”
男学生换了个说辞:“不是母老虎,便是河东狮。”
女学生一拳揍了过去,男学生吃痛,俩人追跑打闹了起来。
裴玉质担心地道:“子熙,你不阻止他们么?”
素和熙摇首道:“他们俩人青梅竹马,乃是一对欢喜冤家,我阻止他们做什么?”
裴玉质细心地观察着俩人,半晌,深以为然地道:“确实是一对欢喜冤家。”
待这对欢喜冤家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素和熙提议道:“我们不若对月吟诗吧?便以‘月’为题。”
学生们中仅有五人附议。
这五人中有人绞尽脑汁,有人出口成章,一轮过后,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素和熙文采斐然,裴玉质论文采不及素和熙,他注视着素和熙自是觉得可惜。
而素和熙已释然了,望住了裴玉质,一指天上的月盘:“我尚未邀明月入我怀,明月却已奔我而来。”
裴玉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粲然笑道:“我若是明月,子熙便是繁星。”
素和熙失笑道:“我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
裴玉质低语道:“如此多的子熙,本尊今夜要选哪一个侍寝?不如由豆沙月饼味的子熙侍寝吧。”
——素和熙适才吃了豆沙月饼。
素和熙一本正经地道:“豆沙月饼味的素和熙听凭白兔大仙的差遣。”
话音未及落地,一人一妖已相视而笑。
一个时辰后,中秋宴散了,一人一妖牵着手往家走去。
半途中,素和熙眉间微蹙:“这临山县中失学的适龄儿童甚多,玉质明日陪我上门劝说父母将他们送入书院可好?”
裴玉质苦恼地道:“不念书的孩子们当中,定有一部分是因为父母认为念不念书不重要,而余下的那部分应当是支付不了念书的费用,当如何是好?”
素和熙回道:“这点我已考虑过了,前者,我尽量劝说父母将他们送到书院来;后者,我抽空将他们聚在一处于家中教授功课。”
裴玉质赞同地道:“便先这般做吧。”
第二日下午,素和熙带着裴玉质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之人乃是一妇人,妇人见得素和熙与裴玉质,警惕地道:“你们有何事?”
素和熙客气地道:“我乃是致文书院的先生,我听闻夫人有一千金,年已七岁,夫人可否将千金送入致文书院念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念书做什么?”妇人欲要将门关上,却被素和熙用身体挡住了。
素和熙分析地道:“夫人,倘若当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人们总是称颂才貌双全的女子?之所以有这一句俗语,乃是因为男子中胸无点墨者太多,这部分男子恐惧女子念了书,长了学识,便会嫌弃他们,不再任劳任怨地为他们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奉养长辈。夫人,你愿意坐视令千金被困于后宅之中,而不施予援手么?”
妇人怔了怔,自以为是地道:“致文书院莫不是收不到学生,要歇业了吧?”
素和熙否认道:“致文书院中学生济济,我只不过是希望有更多的孩子能来念书,才会上门劝说夫人。”
妇人淡淡地道:“我觉得如我这般过一生,没什么不好的。”
“夫人当真愿意让令千金过一眼便能看到头的日子么?夫人该当给予令千金选择的机会。”素和熙语出惊人地道,“夫人,我听闻从明年起,女子亦能考科举了。”
——这是他从素和玥那儿得到的消息,由于素和玥时常主动来见他,即使吃了闭门羹亦不灰心,他与素和玥的关系已好了些,昨日素和玥还送了一提月饼来。
今上今年年初娶了一雄性鲛人为后,之后,颁布了不少新政,其中一条便是鲛人与女子皆能参加科举,与凡人男子一争长短。
“女子亦能考科举了?”妇人倒是从未听闻过此事。
裴玉质附和道:“今上已下了圣旨,明年起,女子确能考科举了。”
妇人正迟疑着,忽有足音响起,紧接着,一双稚嫩的手抱住了她的双足,一把稚嫩的声音问她:“阿娘,什么是科举?”
什么是科举?当然是女子无法企及之事,但若是眼前这俩人所言为真,女子竟能企及了。
做官自古以来便是男子的权利,女子抛头露脸便被认为不成体统,并非良家女。
这世道待男子太慷慨,待女子却格外苛刻。
她早已认命了,亦替女儿认命了。
但而今,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不用再认命的机会。
她将女儿抱了起来,问道:“阿囡,要考科举便要念书,考中科举后,你便能穿官服,上朝堂,为国家为百姓做事了,你可愿意?”
小小的女孩儿根本不懂阿娘在说些什么,只知阿娘目中的光辉甚是耀眼。
故而,她认定科举乃是一件好事,遂答道:“我愿意。”
妇人有了决定:“我愿意送阿囡去致文书院念书。”
素和熙笑道:“明日一早,劳烦夫人带令千金前来致文书院。”
裴玉质曾与师兄弟们一同下山游历,游历中,他见到过不少苦命的女子。
如若女子中能有居高位者,或许便能改变女子的现状了吧?
素和熙又带着裴玉质去了另外的人家,自然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日,他们统共造访了一十七户人家,这十七户人家中有二十一名孩童,他们只说服了其中一十五名孩童的父母或将其送入书院念书,或将其送到他们家中念书。
日暮前,他们去了一趟书院,与院长说了此事,院长答应帮忙,召集了所有的先生,让其共同说服失学儿童的父母。
待回到家中,早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素和熙点了蜡烛,又将裴玉质抱于怀中,遗憾地道:“我本以为陛下乃是暴君,但目前看来,陛下全部的政策俱是民心所向,可惜我无法痊愈,不能出自己的一份力。”
裴玉质迷惑地道:“子熙不是已经在出自己的一份力了么?”
素和熙闻言,豁然开朗:“玉质所言不差,我能做的便是尽量让更多的孩子念书,送更多的孩子去科举。”
“便是如此。”裴玉质舔了下素和熙的唇瓣,“今上与皇后亦是一双断袖,托他们的福,这世间对于断袖宽容了不少,兴许再过些年月,断袖会与男女相恋一般被视为寻常事。”
素和熙回忆道:“我在京中之时,今上甚是暴戾,不知是否皇后的功劳,将今上变得温和了许多。”
裴玉质自夸道:“应当是吧?便如我将子熙变成受学生们爱戴的先生一般。”
素和熙笑了笑:“玉质要我如何报答?”
“我饿了,要子熙烙饼给我吃。”裴玉质从素和熙身上跳了下来,“先吃烙饼,再吃子熙。”
“荣幸之至。”素和熙往庖厨去了,利落地做了烙饼。
裴玉质一边吃着烙饼,一边道:“今上虽已下旨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但朝中上下尽数是男子,女子怕是会遭到排挤吧?”
素和熙颔首道:“女子十之八/九会遭到排挤,不过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今上给了女子机会,女子便须得依仗自己的力量立足于朝堂之上,不可能事事仰仗于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