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快穿](74)
那么沮丧、郁郁不得志几十年的人,听了个消息就冒着极大的风险,风雨载途地赶过来投奔你,他就算是没什么本事,你也得给一二分的脸面,更何况他本事大着呢。
当天温如瑾就与张启阁详谈。
张启阁不愧是能得到刘博通青睐的人,他虽然出身低微,并未受到优良的教育,但是他对治水却有着谜一样的天赋,他还有不少的经验!
此人打湘州而来,湘州的各大水系,特点如何,水势如何,出沙几何,弯道几何,经过多少村庄,浇灌了多少农田等等,大到全体水系,小到某条小河下游的芦苇滩,他居然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一二来,且他还很有自己的见解。
比如,他觉得那条通天河那一段,雨季的时候就泛滥成涝灾,过了雨季又使得农田干旱,应该在雨季就想办法将多余的水量储蓄起来,如此雨季不涝,旱季不旱,还有些河流应该弯道改直加大下游水量,直道改弯以求堆积成平原等等,可惜当地父母官不鸟他。
张启阁说起自己的拿手领域,那一股子“沮丧”的气息就灰飞烟灭了,这个消瘦精干的小老头子,整个人都开始洋溢着一股灿烂的光芒,甚至忘记了刚刚向温如瑾行礼时的局促和紧张,慷慨激昂地向温如瑾飞快地说着他那么多年的心得和无数的构想。
温如瑾就含笑听着,对他的失礼不以为忤,见他说的唾沫横飞口干舌燥,还淡然地给他的茶杯里添上些茶水。
倒是张启阁带来的那三个儿子,不似他们老爹说起治水时候的激动万分,一个赛一个地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见自家老爹说的太高兴太忘我,他们的榆木脑袋都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好,但是木讷如他们,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劝张启阁。
偏偏能叫张启阁停下来不要太过放肆的人——温如瑾,他又不出声。
他不出声,其他人包括张怀奇在内,都不会越过他开口。
于是众人就这样任由张启阁霸占舞台足足两个时辰,说完了的时候,张启阁也没有从那辉煌灿烂的构想中回过神来,他有些歉意地喃喃道:“我此生未出过湘州。”
苍老的面容上有些许的黯然:“我实地考察过的水系 ,都是湘州的……天下水域,我只在刘大人当年送给我的图纸上看过。”
所以他用尽全力地向温如瑾展示自己的本领,却也只限于湘州的水域,其他水域,他不敢在温如瑾的面前纸上谈兵,治水是关系到农业命脉的事情,他不能这样不负责。
但是这位小公子,是荆州牧的小公子……
“既如此,现在有机会,何不实地考察荆州的水系一番?”
温如瑾又将满上的茶水推了过去,含笑与这个热泪盈眶的老人对视着。
他得到了一个宝藏,可惜宝藏已老,也不知道能撑多少年。
不过没关系……把这一群年轻的家伙都交给他。
等他倒下了,他们也就该站起来了。
******
南阳郡太守府。
院子里栽种的柿子花期已过,树上结了小小的青色的果子,有不少丫鬟在柿子树下乘凉,她们谈笑着,手却不停地在编织着什么。
温如瑾不打算惊扰了她们,总要起来行礼,也是麻烦。
他打拐角处另一条寂静偏远的廊下过去了。
520忽然唏嘘地开口:“你可真是劳心劳力。”
“嗯?”温如瑾脚步未停,“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有点感叹……”
温如瑾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别的什么意味:“我自诞生以来,就没有停下过脚步……也许是天生的劳碌命吧。”
“所以我才会天天想要放假啊,可惜了主系统不做人,不看个体情感,只看个体力量,啧。”
我的宝,你很快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嘤嘤嘤~辛苦你了……
这话520最后还是没说出来,默默地潜走。
温如瑾终于走到了云珠子暂居的西厢房,不过在门口就被小厮告知:“那位先生带着他的人今早就出门去了……”
“哦?先生可有说何时回来?”
小厮回想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天:“说是酉时归,眼看着天都黑了,也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公子若是要等,不如进去等?我去给公子倒壶茶。”
温如瑾想了想,决定还是等一等云珠子回来。
当日他和云珠子谈及崔家的事情,温如瑾说要先通知风和颂,叫风和颂做足了心理准备,再将这一切揭露,云珠子没有反对。
不过,云珠子主动提出要由她来开口:“既是我查出来的,便由我负责到底,何必叫公子你去开口,平白伤了你与他的情分?”
温如瑾拒绝了。
他当然会拒绝。
他都不知道这对师姐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从两小无猜时的“私定终生”,变成了后来的“逐出师门”,十年不复相见。
纵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那也绝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往,两人的间隙如何温如瑾也不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允许把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推脱到云珠子的身上,叫他们之间的裂痕更深?
温如瑾:我还想着他们若是早年年少轻狂有啥不愉快的不是很严重的话,就互相原谅呢。
由于温如瑾的坚持,云珠子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她好像知道温如瑾在想什么。
一个人的心很大,装得下这万里山河,一个人的心又很小,装了这江山无尽,就再难装下一个人了,云珠子就是这样,到了她这个阶段,她已经不太在意风和颂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怨恨也好,什么都好,都无所谓。
不过……温如瑾的体贴确实叫她高兴,这说明她没有选错人。
作为一个出谷的棋谷谷主,云珠子已经预料到自己符合棋谷祖训的一生了。
温如瑾足够优秀、足够通透,该悲悯的时候悲悯,该狠心的时候狠心,是一个怀着仁慈的雄主,是一个见识过乾坤之大,依然能怜惜草木的明主。
这就是对云珠子最好的报答,这也是对她的选择,最有力地认可。
******
云珠子住了那么一点时间,但是这个院子已经充斥着她的个人风格了,桌椅、摆件、屏风、熏香……甚至还有个心打造的巨大的类似猫爬架子一样的东西,树立在了一侧,占据空间极大。
这东西显然是云珠子给金毛犼准备的,对于其他人那战战兢兢奉若神明的态度,云珠子对待守静,更像是看待一个聪慧的孩子,就像是……温如瑾的态度。
太难了,旁人不是温如瑾,一个凡人如何能做到像温如瑾这样,把一只寿命漫长、实力强悍的神兽,看做是一个可爱的、在发展过程中的、还在不断成长着的稚子呢?
可是,云珠子就做到了。
到目前为止,云珠子是温如瑾遇见的第一个,能把守静当一个可爱的孩子来对待的凡人。
她真的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温如瑾平静的视线,轻描淡写地看过这周遭的一切,云珠子的存在感,甚至称得上是——霸道啊。
温如瑾游走世界三千,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的色彩暗淡,有些人的色彩绚烂。云珠子是后者,或许说,有能力有本领的人,大部分都是后者。
温如瑾见过周身的色彩比云珠子还要更灼目的人,他也早已习惯这些,更何况他的本原世界,强调尊重个体的独立人格,所以他从不觉得云珠子有什么问题。
但是此刻,看着这待客小厅,随处摆放着的棋盘,随意摊开在案牍上的竹简,旁边冷却的花茶,没有收起的七弦琴……温如瑾忽然意识到,云珠子的疏狂散漫,会不会引起他人的不愉?
比如当年的风和颂?
并不是谁都能够忍受他人的狂放不羁的,这或许是连云珠子自己的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这个念头只是在温如瑾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去深究,也没必要去深究,因为纵使确实有人不爽云珠子的个性,但云珠子有保持自己个性的自由与权利,他尊重一切不妨碍他人的个体意识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