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帝为后(64)
不仅为了能出宫,更是为了潘太医。
只有死了人,关鸿风才会信潘太医是被他威胁,才将他带出宫,日后不至于太为难潘太医。潘太医从容呈冷漠的脸上察觉出什么,后知后觉道∶"你早就策划好了,是吗?"
"是。"容呈承认∶"我骗了你,故意让你去王府替予安诊治,只有这样,我才能借这个机会出宫。"潘太医不知该哭该笑,他双手掩面,喉咙里发出干哑后悔的低吼。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二人一起下车。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他们。
潘太医面无表情道∶"我是宫里来的太医,为王爷请平安脉的。"王府上下都知道,说是请平安脉,其实是为那个小哑巴诊治。
守卫还记得这位潘太医,却对他身后的人有些眼生,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这位也是宫里来的太医?"容呈看向潘太医,不动声色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潘太医面不改色道∶"是。"守卫不疑有他,开门放行。
他们进了王府,四处气派,不时有下人穿梭,纷纷给二位宫里来的太医让路。容呈跟着潘太医,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后院。
破旧的柴房映入眼帘,门口只有一个值守的下人,处处透着寒酸死寂。潘太医推门而入,柴房里黑漆漆的,连盏烛火都没有。他来到木桌前,点起了烛火。
身后的容呈在烛火亮起那一刻踏进了柴房。
只见予安躺在柴堆上,脸色灰紫,嘴唇也是紫黑的,身上瘦得不见半点肉,衣裳空荡荡的,隐约可见肋骨。容呈心跳如鼓,他快步来到柴堆旁,跪了下去,轻轻摇晃他,"予安?"予安毫无知觉,死了一般,连呼吸都微弱。
容呈眼眶发酸,将予安抱入怀里,声线微颤,"我来了,你还不醒吗?"头顶传来潘太医的声音,"我来替他施针。"
容呈让开了些,看着潘太医将银针扎入予安的人中,怀里的人眉心微皱,似乎被疼醒了,片刻后,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原本清澈的双眼如今却像一潭污水,浑浊不堪,掺着血丝,从底子里腐烂开来。二人四目相对。
予安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忽然砸了下来,灼烧了容呈的皮肉。
容呈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开口,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你没在做梦。"
予安发出沙哑发闷的哭声,他虽病得糊涂,却知道自己还身处王府,不敢哭得太大声,压抑又痛苦,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容呈心如刀绞,不停摸着予安的脸,恨不得马上将他带走。潘太医见状,去后面为两人把风。
予安将容呈的衣裳都哭湿了,他脑子不清醒,体内的毒时而反复,突然意识到容呈不该出现在这儿,忙又让他走。容呈攥住予安伶仃的手腕,低声说∶"我今天来,是来带你走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个没人的地方去。"予安怔怔望着他,睫毛上挂着泪珠。
容呈摸了摸予安滚烫的脸,喃喃道∶"我不会再让你受折磨了。"
他将予安抱起来,往门口走去,潘太医却挡住去路,紧张地看了眼窗外值守的下人的影子,低声说∶"龙伎,出宫之前你说过,只是来看看他的"
容呈面无表情道∶"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潘太医压着嗓子,着急地说∶"这里可是王府,你怎么将他带出去?"容呈管不了这么多,就算是死,他也要拼力把予安带出去。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参见王爷。
"屋里有人?"绍南王来到柴房外,见里头亮着烛火,问门外值守的下人。下人如实禀告,"是宫里的太医来了。"
绍南王眉头微皱,他伸手推开柴房的门,只见潘太医站在门后,他顿了顿,声音微沉,"潘太医怎么来了?"潘太医行了个礼,"臣回府时路过王府,正好来看看患者。"
绍南王注意到柴房里还有一个人,穿着太医的官服,背影瞧起来有些眼熟。下一刻,潘太医的身子便挡住了绍南王的视线,他眼神沉了沉,多了几分怀疑。潘太医故作镇定,硬着头皮说∶"王爷,借一步说话。"
绍南王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男子,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却无论如何都捕捉不住,没多想,与潘太医去了院子里。待脚步声走远,柴房里的二人出了一身冷汗。予安不敢再冒险,他推了推容呈,做出走的口型。容呈认真道∶"要走一起走。"
予安用力摇头,通红的眼睛像要哭了似的,推着容呈把他往外送,比划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容呈怎会不知,可他放不下予安,这是从小陪他长大的人,无论死了多少条命,都比不上一个予安。就算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予安眼泪掉个不停,见容呈如此固执,他颤抖的双手捧住容呈的脸,突然吻住他的唇。
眼泪是咸的,苦的,苦得容呈几乎落泪。
容呈心里发颤,犹如山谷崩塌,砸在他心头上,回音缭绕。予安抓着容呈的手,在手心里写下四个字——好好活着。
最后一笔落下,予安用尽全力将容呈推开,苦笑着比划道——到时候我去找你。
容呈红着眼,眼泪始终没掉下来,他咬紧牙关,看着予安哀求的眼神,终于起身离开柴房。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予安冲他笑,眼里含着血般的泪,容呈闭上眼,指尖深深掐入了皮肉,传来彻骨的疼痛,快步离开。予安痴迷地望着容呈远去的背影,喉间一股血气上涌,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容呈假借取药之名,避开绍南王和潘太医离开了后院,他匆匆往王府门口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锐跋扈的声音∶"站住!"容呈身子一僵,继续往前走,身后那人再次喊住了他,"我让你站住!"
容呈闭上眼,缓缓停住脚步,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子站在身后,狐疑望着他,那张脸稚气又漂亮,像开在刀尖上的曼陀罗花。
第66章 男风盛行
童元来到容呈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他,"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容呈垂眼,掩去眼中怨恨的情绪,低声说∶"我是宫里来的太医。"童元眯起眼,"太医?"
前两日他倒是知道宫里来了两位太医,不过眼前这人好像长得不一样。但这也是寻常事,男子没多想,哦了一声,"你去看了那哑巴了?"容呈袖子里的手紧握,牙关紧咬,"是。"童元抬手,吹了吹手指∶"他如何了?"容呈实话实说∶"不算太好。"
童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压低声音问道∶"也就是说,他会死?"
容呈抬头,从男子眼里看出迫切的神色,那眼里藏着畅快笑意,仿佛他一承认,就能笑出了声似的。不等容呈开口,童元走到他面前,手心一动,有什么东西塞进了他手里。容呈张开手,只见他手心里躺着方正的药包。
童元声音变得阴森森的,"明日.你将这东西放进那哑巴的药里,喂给他吃。"容呈手心冰凉,"这是什么?"童元露出单纯无害地笑,"鹤顶红。"
容呈背上浮起凉意,他抬头看向童元,脸色苍白。
童元却以为太医为难,从袖口里掏出一小袋银子,塞进容呈手里,"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了,事成以后,还有重金答谢。"容呈五指一拢,收紧了药包,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是那名小信?"童元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太医好眼力。"容呈又问∶"也是你将小哑巴引进的蛇窝?"
童元没察觉这句话藏的阴森危险,他笑容深深,"太医何必打探这么多,只要你帮我杀了那哑巴,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字没出口,话戛然而止。
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从袖中穿出,刹那间抹了童元的脖子。
童元脸色瞬间惨白,瞪大双眼望着容呈,他捂住细白柔软的脖子,鲜血从他指缝里源源不断喷出,如血柱一般。
容呈被鲜血染红了眼,在童元重重倒下那瞬间,他跪在地上,拿起刀刃扎了下去,入了肉,破了骨,几滴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疯魔了似的,刀子如大雨般不停落下,童元那张脸和予安交叠,令他痛苦不堪。直到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容呈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