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31)
赵念安呐呐道:“我说什么了?”
沈容提示他道:“老成稳重。”
“像个婶娘?”赵念安扑哧一笑,“净胡说,哪能联系到一块去。”
沈容缓缓道:“风光霁月说她心胸宽阔,也是说她苦尽甘来,她三十岁才怀孕生子,后宫之中她年纪最大,这八个字若是摆在年轻娘娘身上不免得罪人,但于她却是最妥帖的,她本就不受宠爱,又无花容月貌,圣上说她木讷也无不妥,只要她牢牢谨记这八个字,便不会被眼前圣宠迷了心智,飘然忘记了初心,自然,无论是这八个字,还是林倩儿素衣质朴,都不过是点眼法,最主要的还是睿王妃平日轻浮嘴碎,多打听些就知道她为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听,容妃自然会去打听,眼见,林倩儿她也见过了,再加上圣上八字压得她绷紧了心绪,她自然谨慎,不会将四公主嫁去睿王府。”
赵念安沉默地听他说话,沈容见他揪着眉头无比可怜的模样,撑不住笑道:“怎么了?”
赵念安垂眸道:“沈容,你这样我有些害怕,倘若以后你想害我,我一点蛛丝马迹都瞧不见,傻傻的被你骗的晕头转向。”
沈容将他抱进怀里,深深吸了口气,用极其悲切的声音说道:“我绝不会害你,我若是伤你半分,天地不容。”
赵念安捂住他的嘴,缓缓又露出一些笑容,说:“虽是有些害怕,却也不是十分害怕,你愿意与我说这些,不欺瞒我,我便也不怎么害怕了。”
沈容握住他的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笑。
赵念安忽然道:“对了,我上次说要送你些玉佩发冠,我叫人拿来给你挑。”
他叫方德子进来,吩咐他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摆出来,侍女们端着许多精致的首饰盒子进来,赵念安又亲自把寝殿里他常用的漆盒搬出来,桌上凳上洋洋洒洒摆了一摞,最后终是摆不下了,由方德子捧着站在一旁。
沈容哭笑不得:“这么多?”
赵念安道:“有些是我用过的,还有些是近日我亲自去内务府挑的,你拣喜欢的拿走,若是都不喜欢,我再叫内务府去请工匠打造。”
他这番大动干戈,沈容岂能辜负他心意,他挑了几件不打眼的玉饰,又拿了一根束冠的玉簪,赵念安仍不断往他手里塞新鲜的物件,哄着叫他再看看。
沈容正准备打住,赵念安揭开了一个首饰匣子的第二层,里面摆了一些他用旧的饰物,虽有些年头,却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在一堆玉石里,却赫然出现一枚长命锁。
沈容呼吸一滞,四肢百骸燃起一股烧得发烫的热流,一股脑往他胸口冲去,他感觉心口疼痛难挨,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往他胸口扎刀子。
他颤抖着手将那枚长命锁拿在手里,他绝对不会看错,这枚长命锁和他手里那枚一模一样,模样造型,图案纹路、甚至连缀着小铃铛都别无二致。非要说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这枚长命锁较他的更重一些。
“你喜欢这个?这只长命锁我小时候最喜欢,每日都要带在身边,一刻都不能离手,晃起来丁铃当啷很是有趣。”赵念安脸红道,“你若是喜欢,我把我的长命锁送你便是。”
沈容声音嘶哑道:“你还有别的长命锁吗?”
赵念安好笑道:“长命锁怎么能有两只。”
沈容颔首道:“你且好好留着。”
赵念安略沉下脸来:“你不想要?”
沈容摇头道:“这是你的长命锁,你拿着它,我有你就够了。”
赵念安好哄,转眼就眉开眼笑,笑眯眯地点头。
沈容勉强维持着镇定,对赵念安道:“近来尚书院忙,下官要先回去了,东西先放在你这里,我得空再来拿。”
赵念安不满道:“你才来就要走了?”
沈容抱了抱他,说道:“你乖些,我过几日休沐再带你出去。”
赵念安不高兴地说:“可不去什么酒宴了。”
“不吃酒,带你去别处玩玩。”
“一言为定。”
方德子笑吟吟道:“我送沈大人出去。”
沈容道:“有劳。”
两人走到门口,方德子看了眼天,笑说:“兴许要下雨,奴才叫人给沈大人打伞。”
沈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沈容迟疑了半晌说道:“本官与殿下的事情......”
方德子笑道:“奴才明白,奴才懂得约束下人。”
沈容微微笑了笑,两人站在一起絮絮说了许多话。
不多时有侍从拿着纸伞跑来,沈容从他手里拿过伞,温温道:“本官自己来吧,不必送。”
方德子看着他转身走进风雨里,单薄的身躯逐渐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下。
沈容沿路遇到了尚书院的书役,请他传话告了假,然后兀自往宫门口走去。
行至宫门口的时候,林户院的张户吏从宫外匆匆跑来,连伞都不曾打,天空乌云涌动狂风故作,倾盆大雨汩汩而落,张户吏低垂着脑袋一路跑进雨里,他仓皇失措将沈容撞倒了过去。
张户吏趔趄着站起身,作揖道:“下官冒失,大人赎罪。”
沈容捡起地上纸伞,撑着两人脑袋问道:“无妨,张大人何事惊慌?”
“长明州动乱,下官要赶着回去述职,大人若无事容下官先行一步。”
“张大人把伞拿去,仔细淋了雨。”
张户吏犹豫道:“这?”
沈容笑道:“不妨事,眼前就是城门,家中侍从正候着。”
张户吏不再犹豫,再三谢过拿着伞离去。
沈容淋着雨走出城门,兆喜正在马车里睡觉,听见有人撩开帘子,吓了一跳,速速爬起惊愕道:“少爷今日怎么突然下值了?”
沈容甩了甩脑袋上的水珠子,淡淡道:“回吧。”
两人回了相府,兆喜去打了热水来,趁着沈容沐浴的工夫又亲自去熬姜茶,他们院里只有他一名侍从,另外还有两名侍女,平日里也多是照顾方小姨娘,兆喜无事从来不叫她们。
从前在侯府的时候,虽是寄住,侯爷侯夫人却从不薄待沈容,除了小姐养得精细些,就属沈容最矜贵,连万常宁也不及他受宠,往日沈容沉迷读书习武,轻易不与人交际,便是如此,衣食住行仍是最好的,院里的侍从侍女最少时也有六七人,哪用兆喜亲自舀水洗衣,如今当了从四品的大官,倒是只有他兆喜一个侍从。
兆喜刚离开片刻,沈容正沐浴,浴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簌簌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浴间氤氲的热气。
沈容余光瞄了一眼,冷声道:“大胆!”
方小姨娘瑟缩了一下,复又柔弱道:“夫君少爷,是妾身方氏,妾身来伺候夫君沐浴。”
正说着,那双微凉的双手就搭在了沈容肩头。
沈容容她按了几下肩膀,他合着眼露出享受的表情,缓缓才说:“水凉了,去打些热的来。”
方小姨娘道:“兆喜一会儿就来了。”
沈容不愠不怒道:“你是想让本少爷着凉吗?”
方小姨娘忙道:“妾身立刻去吩咐。”
她转身出了浴间,使唤侍女去打水,转眼的工夫,再回到浴间,沈容已经穿好了衣裳,只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肩头。
方小姨娘错失了机会,微微有些遗憾,却听沈容道:“过来替我擦头。”
方小姨娘连忙婀娜着莲步款款过去,沈容在椅子上坐下,方小姨娘拿了巾布过去伺候。
擦完了头发,方小姨娘又不老实地去碰沈容肩头,沈容微阖着眼,缓缓道:“替我捏捏肩。”
方小姨娘心中一喜,连忙用那双柔弱无骨的按他肩膀。
“用点力。”
方小姨娘暗暗用了点力气,按了半晌又听沈容道:“再用些力气。”
他的声音温温不怒,方小姨娘听不出他是在刻意挑剔,只以为是自己确实力气太小,便默默又使了些力气。
沈容问道:“我近日忙于公务,不常在家,父亲与母亲身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