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58)
沈容费解道:“林户院管国库,又管工程事务,典司院和内务府都要看林户院脸色,哪里不好?”
夏九州道:“虽是个肥差,但如今国库充盈,天下太平,林户院任职立不了功,如今圣上最关注的还是刑部,尤其是戴震科一案,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怕被对方抢先一步,案子能不能破我是不知道,可这动静也太大了,任谁都看的出来,三殿下矛准了储位。”
沈容摩挲着酒杯,沉吟道:“太子外祖父乃是镇国公,国公爷又是镇国大将军,如今林户院院史也是国公爷门生,太子一脉有文有武势力庞大,近几年圣上有意提拔三殿下势力,三殿下亲舅舅如今是振威大将军,与镇国公北远侯三分兵部天下,参谋院中亦有三殿下势力,如此看来,三殿下未必不能与太子一搏。”
夏九州笑道:“二殿下瞧着不甚聪明,也难为他夹在这两人中间能活到今日。”
沈容‘啧’了一声道:“当着我的面揶揄他?你懂什么,他那是大智若愚。”
夏九州哈哈笑,笑停了才说:“只是眼看这端王就要动身回封地去,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都想着要立功,却谁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戴震科乃驻长明州兵部侍郎,官拜四品,隶属镇国大将军,亦是太子一脉,这根要是拔不干净,兴许圣上还会拿太子质问。”
沈容道:“镇国公已自罚俸禄两年,圣上也不曾叫太子避嫌,想必也无甚大事,依我看戴震科不过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罢了,背后没什么人物了。”
夏九州嗤声道:“你当真以为,国公爷是因为自罚两年俸禄,圣上才放过了他?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沈容露出惊诧的表情,半晌他摇了摇头,笑道:“你莫不是想说戴震科背后的人是镇国公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镇国公于情于都不可能与戴震科同流合污,他可是中宫娘娘的倚仗。”
夏九州吃了口酒,他道:“戴震科也只是这两年才被派去驻守长明州,他贪污赈灾粮饷,行贿受贿,买官卖官,影响的是整个朝堂的势力,银子不过是小事,但戴震科此番作为可以悄无声息将自己的势力埋入朝堂上下,这才是圣上最忌讳的事情。”
沈容默默听着,点了点头。
夏九州又道:“戴震科出事之前,曾修书一封给镇国公,他在信中写明,他手上有二百万两白银,只要镇国公救他一命,他可将二百万两尽数奉上,镇国公转头就将此信呈给了圣上,这才导致戴震科走投无路,于长明州起兵造反。”
沈容沉声道:“镇国公在家中被关了几个月,除这封信件之外,查不到任何与戴震科有关的罪证,且这封信,我也听说了几分,戴震科在信中所言口吻,这是一封投诚状,镇国公对他所作所为半点不知,自然,也可能是为了撇清关系故意修书一封,又或者镇国公装作不知也是有的。”
夏九州道:“此次戴震科一案抓出来不少人,往来书信一大摞,查封的赃款数量更是惊为天人,但有一事十分古怪,大部分赃款数目都能对上,只这二百万两不见踪影,故此,诸多人都认为,这本就是戴震科与镇国公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撇清镇国公的嫌疑。”
沈容哑然失笑道:“一边是端王,一边是镇国公,那自然太子殿下要查端王,三殿下要查镇国公,这可都不是好啃的骨头啊。”他又叹了口气道:“还好念安不曾去刑部,要是去了那豺狼虎豹的地方,指不定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夏九州恨其不争道:“你真是白费了一身好本领,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兜兜转转又说回了二殿下,我与你吃酒,就是要你替我分析分析,太子殿下与三殿下争得你死我亡,我日子也不好受,圣上时不时就宣我过去,好似我比他们更有本事似的。”
沈容无奈道:“我哪有心思去想这些,今日是他第一日当差,也不知当的如何,他脾气别扭些,又不善与人交际,动不动就要生气使性子,如今天寒,也不知林户院暖不暖和。”
夏九州当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想起高山县两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模样,真是心里五味杂陈,怔了半晌才说了句:“不如你叫两盘点心去瞧瞧他?”
“如此甚好。”沈容忙不叠站起身,亲自去找掌柜点菜。
夏九州无奈,最终朝着他喊了句:“记得结账!今日你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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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念安从林户院出来,没走几步就看见沈容在凉亭里等他,他迅速飞奔而去,扑倒沈容怀里,笑眯眯道:“你怎么来了?”
沈容抱了抱他,方说:“我来找林户院孙侍郎商量建府工期的事情,顺道来看看你。”
赵念安道:“院史大人只叫我随处看看,不叫我做什么。”
“即是如此,你也得闲,咱们去府邸看看,孙侍郎把工匠们都叫了回来,公孙侍郎也开始准备乔迁礼的事情,你去瞧瞧还有什么不满意,趁早还能修修。”
赵念安牵着他的手道:“小鸭子放去了吗?”
沈容失笑道:“就惦记你的小鸭子。”
“也惦记你,嘿嘿。”
沈容柔声道:“先去吃些东西。”
两人先回了赵念安宫里,去看望了方德子,见他吃好睡好,倒也放心,转头就去吃了午膳。
沈容坐下陪他又吃了一些,趁他吃饭的工夫,缓缓跟他说:“林户院分两司,两司又各分数堂,赋司管国库,匠司管工程事务,像林户院孙大人,就是替你修缮府邸那位老先生,他便是匠司的老前辈,典司院公孙大人负责修改图纸,遵守礼制,具体事务却都是孙大人负责,孙大人经验老道,做事认真,你下回见了他莫要再挑刺。”
赵念安不高兴道:“我只挑你刺,我可不挑别人的。”
沈容笑了笑,盛了碗汤给他:“喝点汤。”
赵念安点点头:“你继续说。”
“匠司的工作繁琐辛苦些,还需要四处奔走,像我这种只会死读书的,也未必看得出好赖,你也不必去掺和,又累又费神。”沈容道,“赋司管国库,全国各地赋税贡品都要先经林户院,再分去国库、圣上私库及内务府,国库你自然进不去,寻常也有重兵把守,去了也不见得有什么,你每日若是无事,便去赋司的卷宗库坐坐,看看卷宗,打发打发时光,若是圣上问你,你也有话答。”
“哦,我知道了,你又要使坏心眼了。”赵念安笑眯眯道,“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
沈容笑道:“傻瓜,墨水都是黑的。”
“那我找哪些来看呢?卷宗库大的很,许是不容易找。”
“我慢慢告诉你,不着急,你明日起随便翻着看看,别叫人注意。”
第47章
沈康走进院子的时候,康姨娘正忙着吩咐侍女将她的春装拿出来,正月里一过,天气说热就会热起来,若是要给沈康相看,少不得要请城中官僚夫人到家里喝茶,总不能太失礼了去。
康姨娘见沈康进屋,亲热地将他拉到桌前,抚摸着桌上绸缎道:“你瞧瞧这些,是娘亲自去绸缎铺挑的,给你也做几身新衣,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些,请你父亲去说,将皇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家眷都请来家里做客。”
沈康面色难堪,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康姨娘是沈相第一个女人,也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她如今住的春归院是相府最宽敞豪气的院子,远远越过了畅忧阁,陈夫人虽当家,却也不敢减康姨娘半分用度,沈康亦是沈相长子,自小吃穿用度比沈容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儿时读书也比沈容强,父亲总夸他天资聪颖非池中物,哪怕后来科举屡屡不顺,沈康也从不以为是自己学问不佳,只当是时运不济罢了。沈容是嫡子又如何,舅父是北远侯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父亲厌弃,甚至赶出了家去。
可自从成年之后,沈容却屡屡压他一头,他科举落第,沈容却高中探花,他是五品相吏,沈容却是四品侍郎,他想尚公主,沈容却与二殿下亲密,甚至托了北远侯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