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65)
兆喜连忙从里将门拢上,留了方德子在外守着门。
赵念安在床边坐下,沈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笑说:“我没中毒,别胡思乱想。”
赵念安苦着脸看了他半晌不吱声。
沈容挪了挪身体坐直了些,将他抱进怀中:“你难过什么,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么?”
赵念安哭丧着脸说:“他们怎么把你关在柴房里?”
沈容愣了许久,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会给我逗乐子。”
赵念安吸了吸鼻子说:“咱们在高山县住的客栈都比这儿宽敞,若是以后要住这里,还不如住在咱们吃茶的小宅子里。”
沈容亲了亲他的脸,小声说道:“我在郊外还有座四进的宅子,虽也不大,但后头那片竹林是万常宁的,我问他要了来,再扩建一些,再把山里的泉水引进来,给你凿个小池塘,也养些小鸭子,那竹林里有许多鸽子,也引些过来给你逗趣,只是离城中稍远些,平日里出门不大方便。”
赵念安被他哄好了些,点点头说:“听起来也算不错,你中毒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给我听,不许打岔说些有的没的。”
沈容哭笑不得:“你倒是脑子清明。”
他拣着不重要的徐徐说给赵念安听,赵念安听完咋舌道:“沈相竟然没将那小姨娘送去刑部大牢?”
沈容苦笑:“不说了,咱们说些高兴的。”
“没什么好高兴的。”赵念安无精打采道,“林户院的卷宗库里都是些乱七八糟没用的,正经账簿都在四库侍郎手里管着,我昨日去了军需库,那侍郎板正得很,如何都不肯给我看,我今日再去试试。”
沈容道:“你先去工需库,工需库侍郎秦安是个好相与的,你谦卑些向他求教,他会将账簿与你看的。”
“工需库?”
沈容颔首道:“四库里工需库与内需库是苦差事,只是内需库事务繁杂,未必拨得出空来与你细说,工需库侍郎公务虽忙碌,却不琐碎,且他既非太子党,又非三殿下党,我与他平日里见了面也会闲谈几句,你试着去问问。”
赵念安点了点头,苦巴巴道:“那我去了。”
沈容一脸好笑看着他,又细细哄了他几句,赵念安正要走,陈夫人才慌里慌张过来。
赵念安走出门去,冷着脸看向她,阴阳怪气道:“宰相夫人恕罪,我擅自进了后宅内院,应是犯了忌讳,只是想来夫人也不会怪罪于我,毕竟这后宅之内,连给主子下药都能低拿轻放,我走错几步路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夫人面色讪赧,行了礼却一声不敢吭。
方德子连忙说道:“殿下这话怎么说的,咱们通报了来,是仆役领着我们来了竹园,定是相爷夫人下了令,他们才敢痛快领了咱们过来。”
赵念安挑了挑眉:“沈大人病得严重,旁的我也不多说,只是若影响了开府典礼,届时拿谁问罪,叫刑部自己看着办吧,方德子,我们走。”
“殿下请。”
*** ***
赵念安即刻去了林户院,找了秦安老侍郎,秦侍郎年迈,年岁比林户院院史还大一轮,他早年是个工匠,因擅土木建造又精通水利之术,被荐官入朝,在林户院工需库侍郎的位置上坐了三十余年,林户院侍郎虽只从三品,但相部四院里,上二院与下二院侍郎地位完全不同,林户院侍郎十分受朝廷倚重,秦安侍郎更是朝堂重臣,连圣上对其都信赖有加。
秦侍郎也确实如沈容所言,为人和善温煦,听说赵念安要看账簿,不曾遮遮掩掩,立刻请户吏取了账簿过来,又请户役沏茶,叫赵念安慢慢看。
赵念安来时买了些糕点,他叫方德子把点心拿出来分给秦侍郎,两人各坐一张桌子,温温吞吞干着自己的活。
赵念安看得头疼,他偷偷看了眼秦侍郎,见秦侍郎抓着点心吃,碎屑沾了一胡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侍郎看了他一眼,讪讪道:“叫殿下见笑了。”
赵念安撑着脑袋道:“秦大人,这账簿我看不明白,能否跟我说道说道。”
秦侍郎缓缓起身向他走去,慢条斯道:“咱们工需库管的事项繁杂,多是与土木兴建水利工程有关,每年院里会拨银子下来,银子进了咱们工需库,这账簿上就记上一笔,若是圣上有旨,或地方上要请银子修路造房子,就再记上一步。”
秦侍郎翻找了一会儿,说道:“殿下瞧这个,您得几本对比着看。”
赵念安讷讷看着他。
秦侍郎笑吟吟看着他,缓缓道:“打个比方,圣上若是下令要修河道,匠司会派人来请银子,我们工需库便拨一人去,与匠司派来的侍郎,还有外头请的行家一并去看看,大致定个数来报给下官,下官允了之后,便将银子拨出去,就在这儿记上一笔。”
赵念安指了指旁边的数字:“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秦侍郎笑道:“前头是下官允的数字,后头是几次三番下来,实际拨出去的数字。”
赵念安问:“咱们都是真金白银,有银票不曾?”
秦侍郎如实道:“只有内需库会兑了银票来使,其他三库都是真金白银。”
赵念安又问:“若是拨多了银子,他们还会还回来吗?”
秦侍郎语焉不详,略有些尴尬道:“银子永远只会不够,哪里来多的时候。”
赵念安愣了愣,哈哈笑道:“果然是肥差啊。”
秦侍郎见他不较真,心下松了口气,徐徐道:“下官银子掐得紧,匠司侍郎们自己手里也有本账,都是辛苦银子,殿下见笑了。”
赵念安叹道:“那倒是,匠司侍郎们成日里往外跑,确实辛苦许多,那我修缮府邸的银子也是秦大人这边拨出去吗?”
秦侍郎摇头道:“那是内需库拨的银子,咱们赋司四库里,属内需库银钱进出频繁,像是皇子公主建府,典司院用银子,还有内务府的开支,都是从内需库拨银子。”
赵念安道:“那内需库岂不是有很多银子?”
秦侍郎笑道:“每年从全国各地收上来的赋税银子,定额进军需库、工需库、圣上私库,另外备需库常年有个数,若是国库充盈,备需库的银子从来不动,如此这般,剩下的都进内需库,内需库每月拨银子给内务府,还有参谋院,由参谋院分发官员们的俸银,其他琐碎的银子也都由内需库出,国泰民安时内需库自然充盈,碰上流年不利,也是内需库最紧巴。”
“原来如此,多谢秦大人教诲,我再琢磨琢磨。”
秦侍郎点头称是,慢吞吞坐回椅子里。
第53章
赵念安无聊翻了几本,趁着空闲又去了趟备虚库,备虚库侍郎倒是好说话,把近二十年的账簿都拿了出来,整整二十年也就薄薄一本。
备虚库侍郎讨好地笑笑:“国库充盈,咱们备虚库的银子许久不动了。”
赵念安拿了来看,翻了几下无趣地走了。
之后几日他又去了内需库,内需库侍郎倒是不为难他,只是那账簿堆得跟小山似的,内需库事务琐碎,今日这头来请银子,后日那头来请银子,账目又细又难辨,看得人头疼欲裂。
只有一点内需库与工需库相似,银子出去的容易,回来的几乎没有,多是拨出去不够用的,从不见多了还会还回来,每年只有赋税银子收上来的两季,四库有大笔银子进账。
赵念安看了半月,眼看就要三月初了,只剩军需库侍郎李繁荣不许他进门。
赵念安脑子也不笨,麻溜地跑去了刑部找赵北辰,他没去军需库发火,却在刑部审监司发了好大一通火。
赵北辰瞧他上了火,纳闷道:“不给你看就不看呗,你何时对差事这么上心了?”
赵念安义正言辞道:“看不看自然不打紧,但我就是不高兴他仗着是太子哥哥的人整日给我脸色看。”
赵北辰乐得不行,忙说:“我是审监司的人,我能查他,我这就带你去给他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