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43)
侯夫人吩咐侍女将衣服拿来,见沈容模样憔悴,心疼道:“到底是没有人照顾你衣食起居,比从前在侯府憔悴了许多,你过了年就二十了,该正正经经相看人家了,相爷夫人不替你操持,舅母替你操持!”
北远侯眉头挑了挑,嗤声道:“要你替他操心,他主意大着呢!”
侯夫人抬手打了他一记,恼羞成怒道:“你不帮忙就别啰嗦,成日里没个正经。”
沈容苦笑道:“舅母做主吧。”
侯夫人自然高兴,北远侯却大吃一惊,那日他见外甥决绝,真真是一副不遂他愿就要死了的模样,今日却转了性,认了命?
北远侯难以置信,他细细打量沈容,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跟丢了精气神似的,那双眼睛里透着腐朽之气,和他妹子病逝那年竟有几分相似。
侯夫人不知内情,只兀自打量着沈容身段,含笑道:“当了官更是消瘦了,衣服得改改,不过也快,改好了我差双喜送去相府。”
北远侯手里盘着两颗玉球,他越盘速度越快,到最后竟然哐当一声捏了碎。
侯夫人吓了一跳,气急败坏等他一眼,骂道:“吓死人了。”
北远侯一把抓起沈容的手,拖着他往书房走,待四下无人,他喘着大气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非要那赵念安不可?”
沈容苦涩道:“舅父不必为难,我与他已经再无以后。”
北远侯怔忪半晌,却是说:“好孩子,城中多得是待出阁的小姐赤子们,舅父一定替你寻一个比赵念安更好的。”
沈容道:“我方才是不想舅母担心才敷衍她,我如今心无旁骛,只想好好当差。”
北远侯道:“你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只管去见见,兴许见着一个更好的,就能把赵念安那厮抛去脑后。”
沈容点点头,只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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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念安在暖阁里出神之时,林倩儿蹦蹦跳跳跑来了,她今日穿了身红色的棉袄,领口有一圈白狐毛,又梳了娇俏的发髻,看上去甚是活泼。
赵念安没什么心思看她,他如今也明白了,这丫头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念安躺在塌上,用袖筒遮着眼睛,百无聊赖道:“你怎么来了?”
林倩儿微微红着脸,雀跃地在椅子上坐下,俏皮道:“表哥,你知不知道,最近北远侯在四处寻人打听,哪家有适婚的小姐与赤子。”
赵念安淡淡道:“万常宁二十好几还不肯娶亲,确实是晚了些。”
林倩儿笑眯眯道:“表哥弄错了,侯爷应是给沈大人说亲呢。”
赵念安‘啪’一声坐了起来,袖筒应声滚落在地,按捺着怒气皱眉问道:“你哪里听来的?”
林倩儿将袖筒捡起来摆在凳子上,缓缓说道:“自然是猜的,不过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侯爷四处与人说,沈大人身体无恙,之前说他隐疾乃是误传,这种事情请太医一看便知,料想侯爷不敢胡说。侯夫人发请柬邀了许多官家夫人与家中姑娘赤子们去侯府吃茶,等那日便能知道,究竟是小侯爷还是沈大人。”
赵念安脑袋嗡嗡作响,他冷着脸问:“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林倩儿突然红起了脸,攥着绢帕娇滴滴道:“表哥素来与沈大人交好,从前倩儿以为他身体抱恙,可如今看来已无大碍,倩儿想请表哥那日带我去侯府喝喝茶。”
赵念安蹙着眉道:“你忘记睿王妃的事情了?”
林倩儿忙说:“侯爷说了,不看家世,只看样貌与人品,如此倩儿也不算是高攀。”
赵念安发起了怒,冷着脸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家不请你,你上赶着送上门,你姑娘家家的岂能如此不知检点?”
林倩儿愣了愣,随即发着脾气站了起来,拧着眉道:“表哥为何如此说倩儿?从前不管倩儿说什么做什么,表哥都不会对倩儿发脾气,表哥是不是觉得倩儿嫁不出去,非表哥不可?”
未等赵念安反应,林倩儿蹬了蹬脚,拿起袖筒砸在赵念安身上,转身跑了出去。
赵念安苦笑,随手将那袖筒扔到一旁,方德子见状来劝,赵念安却道:“我有什么脸说她,说到底我也与她一样,不知检点,日日追着沈容跑,若我一开始就内敛自持些,我们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我如今也不会这般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方德子叹道:“殿下想开些吧,您是天之骄子,与沈大人注定有缘无分。”
第35章
未免沈容放鸽子,北远侯提前一日将他押回了侯府,今日一早又遣了侍女们去伺候他穿衣。
兆喜看着进进出出的侍从侍女们,不由感叹道:“还是在侯府里过得舒坦,少爷也有个少爷的样子。”
沈容端坐在案前轻笑,由着巧手的侍女们梳头装点,双喜将改制过的新衣捧进来,举着一身身给沈容看。
双喜体态微胖,笑起来憨傻,穿着棉衣更是圆润润瞧着喜庆。
沈容也许久不见他,多看了他几眼,叹道:“当日带了兆喜回去,你享福,倒是叫他吃苦了。”
兆喜在旁叫嚷道:“双喜你听明白没有,少爷说你肥胖懒惰。”
“去你的!”双喜不他,笑吟吟问,“少爷今日穿哪身?”
沈容视线扫过一圈,淡淡道:“就苏芳色那套吧。”
“苏芳色?”兆喜与双喜面面相觑,半晌,兆喜迟疑说道,“少爷甚少穿如此艳色。”
沈容垂着眼道:“舅父与舅母如此为我操持,总不能叫他们驳了面子,年节将至,我也隆重些。”
双喜将其他衣裳收起来,笑道:“侯爷侯夫人见了定是高兴。”
沈容苦笑,颔首道:“替我重新梳头,戴那一顶细纹镂金点翠发冠。”
侍女称是。
兆喜上前一步,蹲着身子低声道:“少爷,那是二殿下赏赐的发冠。”
沈容面色从容,语态平和道:“平日里戴过于贵重,今日正合适。”
兆喜愁眉苦脸道:“可是......”
沈容不去看他,只微微合上眼,温声说道:“去替我选一条合适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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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落了几日雪,茶宴这一日却突然天气放晴,雪融花开,仿佛重生一般绿意滋长,散发着勃勃生机。
为了给沈容作陪,侯夫人将万常宁骗回了府里,哄他一并去相看,他身份尊贵,是北远侯唯一嫡子,侯夫人亦出生高门望族,万常宁不过二十又五,却官拜三品,受朝廷重用,皇城里垂涎他的小姐赤子们比比皆是,且他模样俊俏朗眉星目,只是性格过于风流,总有些不端于行的名声在外,门当户对的人家对他望而却步,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
万常宁虽未成家,外面却也有些知己,如此风流过了几年,逐渐得了些趣味,愈发不想成家,免得被拘束度日。
侯夫人把万常宁拽进暖阁里,警告他不许落跑。
万常宁把狐裘大氅扔给侍从,撩起衣袖,叉着腿坐在椅子里剥花生吃,幽幽说道:“打着我的名声把小姐赤子们叫来,却是给表弟相看,侯夫人好偏的心呐。”
侯夫人怒道:“你惯会恶人先告状!”
万常宁哈哈一笑,略微正经了些说道:“今日来的小姐赤子们门第都不高,把弟弟们也叫来一起坐坐,免得落了话柄。”
“自然如此,还用你说?母亲不是不周到的人。”侯夫人把茶盏塞进他手里,只道,“你一会儿只好好坐着,该吃吃该喝喝,少言少语,莫要抢了弟弟们的风头。”
万常宁忙不叠地点头。
侯夫人又瞪他一眼,携着侍女款款离去,似是不放心,走时还锁了门。
万常宁哭笑不得,放下茶盏又抓了一把花生来吃。
时辰快到时,小姐赤子们陆续坐着马车前来,冬日里天寒,小姐赤子们不免穿得厚重,进了暖阁方将披风解下,露出姣好的身段与娇羞的面容。
万常宁从前也正经与人相看过,家世好的姑娘端庄持重,面容却未必好看,多是靠着那些华贵之物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