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终成缘(20)
“宣王殿下,您为什么让巡防营封锁夏国使者府?”
“使者府代表的是夏国陛下和夏国国威,您没有权利私自封禁!”
“您这是在公开藐视夏国陛下,置两国邦交于不顾!”
萧皓轩面色凛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周身自带煞气。愣是让一拥而上的使者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男人走到主位坐下,冷眼扫视众人,大殿刹那变的安静。
使者们都将信任的视线投向陶文汇。
因夏晨欢替嫁之事,皇帝将陶文汇在朝官职升为二品侍中。在使者中官位最高,主管使者府事务。
陶文汇脸色难看至极,不仅仅是因为萧皓轩不置一词便封禁使者府这种极度蔑视夏国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会让一向稳重的宣王如此蛮横。
想到夏晨欢的假身份,陶文汇满手冒冷汗。
可他面上不现分毫,跨步走出人群,一拱手,态度是使者应有的强硬。无论如何,不能自乱阵脚。
“宣王殿下无缘无故封禁使者府,是对夏国朝廷的极不尊重,更有伤燕朝大国威严,实为人不齿!”
这话说的极重,可萧皓轩却一笑置之,“无缘无故?宋铮,把人带上来。”
“是!”宋铮立刻去殿外传话。
萧皓轩看向疑惑的陶文汇,微勾嘴角,“陶大人误会了。今日城中有刺客行凶,本王是担忧各位使者的安全,这才让巡防营严加保护。”
众人又惊又疑,相互交换眼神,刺客行凶?刺的是何人?就算如此,也不该封禁府衙啊。
宋铮恰好领着侍卫将刺客的尸体抬进殿内。
众人看到尸体的瞬间惊恐万状,目瞪口呆,失声大叫,“崔洋!”
陶文汇满脸不可置信,血色飞快的从脸上褪去,指尖控制不了的打颤。
萧皓轩并不管此刻他们心里多波涛汹涌,淡淡地说,“今夜元宵街市上,崔洋企图行刺宣王妃,事败后毒发自杀而亡。”
行刺王妃?!“那王妃他……”
“王妃受了些皮肉伤,已无大碍。”
陶文汇松了口气,心又立刻吊起来。
使者行刺是何等大罪,而且还是宣王妃!事情真如宣王所述吗?若是,崔洋为什么要这样做?若不是,宣王为何又要这样做?
陶文汇浑身冰凉,却还是咬牙道,“崔洋身为夏国使者,为何要行刺夏国的皇子?现在崔洋已死,死无对证,怎能单凭宣王殿下一面之词就坐实夏国行刺之事。”
萧皓轩一挑眉,嘲讽地笑笑,“夏国行刺?陶大人,我可没有这么说过。”
陶文汇大惊失色。他刚才太慌乱,只顾着将事情撇清,却没想明白其中内幕,直接把崔洋与夏国挂钩了。
皓轩语气变冷,“崔洋死前亲口说他厌恶夏国向大燕求和,觉得本王的王妃不知廉耻,死不足惜。”
众使者统统倒吸一口冷气,相互交头接耳。一国使者做出此等错事,实在有损夏国尊严。
陶文汇却是一怔,宣王现在是在把夏国摘出来吗?为什么?
两国交好对大燕是有好处的,宣王应该不会做出破坏之事。那么就真的崔洋是行刺,目的是……
他蹙紧眉头,按宣王的说法,刺杀只是崔洋个人行为。当然,崔家肯定也废了。可崔洋怎么会是这般鲁莽到没脑子的人?
萧皓轩接着说,“既然王妃是夏国人,崔洋又是夏国使者,这件事本王不好插手。可说到底晨瑜是本王的王妃,也算是大燕之人。还望夏国陛下能彻查到底,给本王一个交代,也给大燕一个交代。”
男人话锋一转,突然阴冷至极,难掩煞气,“还望陶大人明白,若当时伤到的是一旁的四皇子,大燕便不会这么轻易作罢了。”
宣王分明话中有话,陶文汇呼吸一窒,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崔洋欲行刺的根本是四皇子,他想要的是燕夏联盟破裂。联盟破裂最大的受益者是阮忌,崔阮两家怕是已经联合。
那宣王这一出戏……
陶文面色一凌,抚摆跪地,拱手行礼,面色庄严真挚,“多谢宣王殿下明察。我即刻便传书陛下,定彻查此事,不放过一个涉案中人。给王爷一个交代!”
陶文汇是真心诚意的谢宣王,谢他聪慧清明,谢他为夏国着想。
众人惊慌看着陶文汇。使者轻易不会下跪。可陶文汇不仅下跪,竟然还这样就接受了宣王所有的说辞。
有些人不解,有些人已嗅到了内幕。
萧皓轩一张脸冷漠无情,连假笑都懒得的做了,也不让陶文汇起身。他就是要告诉夏国人他很不高兴。
既然已经说明白,萧皓轩站起来向外走,只留给众人一个泠冽背影,和一句“还望陶大人说到做到!”
陶文汇握拳咬牙,起身转向殿门,俯首行礼,“恭送宣王殿下。”
众人赶忙跟着施礼,“恭送宣王殿下。”
两日后,陶文汇见到了夏晨欢,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陶文汇是又后怕又高兴。怕当时伤的是四皇子,又高兴崔家被打垮,阮忌受挫。
同时对夏晨欢,陶文汇生出了更多的敬佩和恭谨。宣王如此处理,夏晨欢在其中发挥的斡旋作用不言而喻。
虽已传出驿文,陶文汇见过夏晨欢后还是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夏国,将此事面呈夏皇。
四日后,萧皓轩从六部回府时已过辰时。
他还没走到卧房前就见白忱坐在廊下,看着院里落雪的景致倚着柱子喝酒,一派逍遥自在。
跟在后面的李文一瞪眼,“白盟主!”
白忱从来不走正门,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他府里的人一点都察觉不到。萧皓轩无奈的挥挥手,李文只好转身退下。
白忱转头看萧皓轩,妖孽的容貌因笑容越发帅气,“皓轩,你又忙到这么晚,真是和楚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萧皓轩却对那美貌视若无睹,走到他身边坐下,冷声叫到,“白盟主。”
白忱撇撇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笑的调侃,“我可是听说你成亲以后热情似火啊?”
萧皓轩冷眼看了白忱一眼,对方立刻噤声。
白忱在心里暗骂,果真是楚屹的儿子,气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也只在他俩面前才收敛。
他神色正经起来,难掩戾气,“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敢动皓源,阮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白忱已经知晓,萧皓轩也不拐弯,“阮忌的军权暂时动不得,也不用我们费力去动。但阮家博陵的势力该削一削了。”
白忱笑笑,“你这是要断了阮家的本,断了他们的财路。”
门阀世家是以庄园经济为基础形成的阶层。前夏和夏朝都根据官职爵位分封土地。但世家大族大量购买、兼并土地,在私家军事武装力量的监督下,将其购买、兼并、强占所获得的大量土地租给部曲和佃农,自己则收取高额的地租和粮食。
土地兼并使百姓流离失所,不能保持自己的产业。夏皇近几年就大力宣传规章制度,施行土断,禁止兼并。
可效果嘛,就……
萧皓轩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阮家私藏不报的田地有几万亩,佃农八千余人。我想请书剑盟配合文理阁。拿到证据和证人,将他们护送进夏都云中。到时交给殷家,剩下的殷铂洋自然会办好。”
文理阁产业势力虽遍布大燕,但毕竟建立时间短,比不了书剑盟几百年基业。特别是夏国一度排外,以前燕人很难进入立足。
文理阁虽然在夏国建立起了监控点,但产业扩张和下属人数远远落后于书剑盟。萧皓轩可以获得消息,却很难动手拿到证据证人,并安全从博陵送达云中。
白忱就着酒壶饮了一口酒,点头。这点事他还是办得到的,“没问题。”
阮忌丝毫不动,但阮家不仅经济地位大大降低,连家中许多在朝官员都会趁机被贬被撤。世族政治,说到底是看家族。萧皓轩确实是打在七寸上,很有眼力。
萧皓轩又道,“还有文理阁和书剑盟以后都不要做阮家的生意。只要我们联合,想堵死他并不难。”
两国开境通商,夏国是农耕种植与畜牧养殖相结合。阮家也不例外,从下属牧民那收取大量的毛制品,奶肉制品贩卖获利。
白忱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阮家。”
萧皓轩挑挑眉,眸中隐隐杀气,“现在不过是给点教训,以后他们会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的。”
白忱笑的越发狡黠,一双凤眼微微上翘,像要看穿萧皓轩,“当真只是为了皓源吗,我怎么觉得你还在给某人出气啊?”
白忱和萧皓轩都知道怎样是对大燕最好的。
让夏国各门阀之间,士族与皇权之间,士族与流民之间相互矛盾制衡,达到动态平衡。
他们不需要费力去为夏皇除掉逆臣贼子,毕竟夏国不是他们的责任。只要不时给一点外力,让哪一方都不会太占上风便好。
可这回萧皓轩似乎把夏皇的利益放到了第一位,不可能和娶了人家的双儿无关吧?
白忱还是很了解萧皓轩的,他虽然性子冷漠,但其实极为护短。
就说他对四个皇子公主吧,有楚屹和顾遥宠着护着,孩子们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伤害,也就是有人暗地里想想。
可仅因那想想,萧皓轩便不似平时进退有度的下了死手。
宣王府的人同样如此,在内严惩,在外绝不向人低头。
皓轩那性格,他的人只有他能欺负。他欺负没问题,但别人给不得一点委屈。
那现在是?白忱笑的像只狐狸,“看来你把夏晨瑜归成自己人了。”
萧皓轩看着化雪的梅树,片刻后沉声道,“他本就是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