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收容所[无限流](37)
总而言之,东西多而不乱,作用简明高效,只为最低的生存要求存在,不需要一点取悦自己的装饰,不需一点温馨舒适的感觉,完全处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最低一层。
这样的人白渐潇只见过两个,一个是他的远房舅舅,以前是个军人,退伍多年还保留着艰苦奋斗的作风,每天被子都叠成方豆腐块。另一个是位信奉断舍离的女编导,三年前就看破红尘出家去了……总而言之,他很意外陆之穹居然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陆之穹打开旁边的一扇门,“喏,这里是健身房。”
白渐潇扫了一眼,里面放了些健身器材,地上到处都是纸屑。
“怎么这么脏?”
“你说那些纸屑啊,锻炼能力用的,”陆之穹关上了门,理直气壮道,“所以说我需要一个仆人嘛,你还不信。”
“我没有不信。”白渐潇心平气和地和他理论。
“谁在纪念日酒吧气急败坏地亲了我三口?”陆之穹义正辞严。
白渐潇怒极反笑,从背后踹了脚他的小腿肚子。
陆之穹“哎哟”了一声,又推开一扇门,“这里是厕所。虽然我没有洁癖,但还是请你早晚清理两次。”
自说自话就把他当仆人了!
白渐潇的拳头硬了,不过想到小屋的舒适生活,他觉得这还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当然,再加上“忍受陆之穹”这一条,他心里的天平又开始打摆了。
看了两间房后,陆之穹不走了,“除此以外,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
“二楼也是空的吗?”白渐潇望了眼干干净净的楼梯,这时候真太阳和假太阳的区别就出来了,哪怕很少有人踏足过,楼梯也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
“空的。”
“这样啊,那其实需要打扫的地方很少,”白渐潇盘算起来,“说实话我不想占你便宜,我现在还支付不起房租,但等到赚了积分,我会付给你房租。”
“哦,”陆之穹笑道,“这个小院一个月也就8000积分吧,对半就是4000。”
别说一个新人,哪怕是一个老玩家,也很难承担这样的费用。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天真到可爱。
可是白渐潇似乎一点都没被这个数字吓到,还很乐观地说:“消费促进生产,买卖促进杀害,这样我才有动力赚积分嘛。”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进入游戏?”陆之穹饶有兴味地问。
“我怕啊,很怕,”白渐潇坦然道,“不过说实话,游戏也挺好玩的。”
过去他几乎从来不玩游戏,因为他觉得市面上大多数游戏都很无聊,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虚拟的财富和荣誉如此疯狂。游戏操作对他来说太过简单,奖励的东西对他来说构不成诱惑,哪怕是养成游戏,他几单人民币进去,就变成了万恶的氪金大佬,很快便会丧失所有的兴趣。
但这个游戏不同,代价变成了他的生命,奖励变成了超乎想象的能力和道具,玩家变成了丧心病狂的囚徒,不全心投入就会失败,胜利的狂喜与失败的痛苦只有一线之隔。既叫人战栗,又叫人如此着迷。
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天才,只要他想,不用费力就能做好几乎任何事(演技不在此列)。白渐潇其实很喜欢绞尽脑汁拼尽全力通关的过程——甚至连鲜血和死亡都让他兴奋,他觉得疯狂因子或许已经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
这些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他感觉陆之穹和他是同一类人,他能理解自己的感受。
陆之穹注视着他亮亮的眼睛,当然能感受,他甚至有些欣喜若狂,看他在游戏里捡到了什么样的宝贝!
“这里有的是仇恨、痛苦、嫉妒、贪婪、狡诈、但很少有快乐,”陆之穹老干部一样拍了拍白渐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也许你能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你快乐吗?”白渐潇促狭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呢?”陆之穹反问道。
“我觉得你说不定很擅长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白渐潇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不是,你就不能把人想得阳光一点吗?”陆之穹从后面扯了扯他的耳朵。
他的声音突然贴得很近,运动后高热的胸膛几乎贴着自己的后背,白渐潇不自在地躲了躲,连忙转移话题,“我去楼上看一看。”
他的耳朵一定又红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耳垂的皮肤那么薄?白渐潇迅速拉开了距离,向楼梯走去,陆之穹的手插在口袋立在原地,根据“如何接近小猫”的理论指导,没有继续戏弄他。
白渐潇溜上了二楼,发现如陆之穹所说,二楼什么东西都没有,空得像个毛坯房。转了一圈后,他对二层小楼的布局也有了个概念:一层有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卧室、健身室各一间,二层有个小客厅、卫生间、书房、两个卧室以及一个圆形的大露台。
一边看房子,他脑袋里一边构思着该如何布局,哪里要放什么家具,外面的空草坪也不能闲着,那可是珍贵的泥土地!如果开辟一块菜园子的话,就可以种上各种蔬菜水果,到时候把厨房收拾起来,就可以自己做饭吃……
精神一松懈,身体也放松下来,很快白渐潇就发现自己困得厉害,连眼皮都快撑不开了。
也是,从被抓进监狱,到度过第一个副本,然后是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费尽心力对付周行之,他的精神早就在超负荷运转,也就是觉醒了精神系异能的缘故,才让他到现在还有口气拖着步子走动。
白渐潇下了楼,看到陆之穹正在抖被子。他把行军床上的被褥床垫全都翻了个个,堆成了一个舒适的小窝,看到那张床,白渐潇的魂都一股脑儿陷了进去,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好困,我能先睡会儿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铺床?”陆之穹打了个响指,忽然之间世界就暗了,“睡吧。”
他把白天换成了黑夜,摘下了太阳,挂上了月亮和星星。
占了他唯一的一张床,白渐潇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有换洗的衣服,还穿着那身白衬衫牛仔裤,也有些脏了,坐在人家干净的床铺上,浑身都不自在。
“躺下啊,”陆之穹抱着胳膊,“要我帮你更衣吗?”
白渐潇没法拒绝,乖乖地躺了下去。被子蓬松柔软,像是陷进了一捧暖融融的阳光里。还有一丝很淡的陆之穹身上的味道,清凉甘冽,也许是洗发水什么的……
陆之穹问:“你睡觉姿势规矩吗?”
白渐潇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摇了摇头,头发乱乱地散在枕头上。
“那你最好别摔下去。”陆之穹绕着他走了两圈,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行军床太窄,参照以前3米的大床不够他翻滚的经验,白渐潇敢说自己少不了和大地亲密接触几回。可他脑袋有些打结,乱糟糟地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可怜巴巴地问陆之穹:“怎么办……”
大概是没见过他这副样子,陆之穹也愣了一下,觉得白渐潇像某种傻傻的小动物,窝在墙角跟晒太阳,人来了也不怕,以前的机敏劲儿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想了想,掀起了被子,“来,你往那边挪一点。”
白渐潇不明所以地照做,陆之穹弯下腰,把他连人带被子往自己怀里卷,被子就紧密地裹住了白渐潇半个身子。接着他轻松地抱起被筒翻了个面,把另外半边被子细细地卷好。
整个过程白渐潇一动不敢动,就这么被卷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寿司。
“搞定。”陆之穹拍拍手,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怎么样,睡得还舒服吗?”
白渐潇没吭声,陆之穹一开始还以为他睡着了,然而他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嗯”。
陆之穹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白渐潇又轻轻地说了些什么,带着软软的鼻音,和一点藏不住的哽咽,在空中扑扇了一下翅膀,就消失了。
要不是陆之穹认真地听,他几乎抓不住那句话——他听到白渐潇说了声“谢谢”,就把脑袋缩进了被窝里。
一只害羞的珍珠蚌丢给了他一颗珍珠,然后就死死地闭上了壳,不肯露出一点软肉。
陆之穹想调笑一句什么,话将出口才发现对于此刻的沉默很不合时宜,他弯腰在装睡的人耳边道了声“晚安”,才悄悄地离开。
白渐潇半梦半醒,其实并没有很快睡着,大概是放下了心头的重担,松懈了精神,他变得格外软弱和情绪化。
哪怕陆之穹展现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态度,他依旧是很煎熬的。过去他很少处于这种被动的境地,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求人,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也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他坚强惯了,百折不弯地杵在那儿,脾气又倔又坏。但他也会累,也会怕,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想找个暖和的被窝睡一觉,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现在他在陆之穹这里得到了这些,他一边感到满足,一边害怕着。
因为陆之穹不过是另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他的神秘吸引着自己靠近,又让他的灵魂害怕到战栗。他像一个长夜跋涉的旅人,无助地朝着唯一的火光走去,不知道那里究竟是即将升起的太阳,还是烧尽自己的烈火。
但他只能朝那团火走去,因为那毕竟是黑夜里最亮的地方。
怀着这混乱的心事,他终于沉沉地睡过去了。
今夜天清如水,月亮圆满无缺,有风穿过长廊和庭院,拂过心事满篇。
“哗啦——”,又翻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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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开学了,事情哗啦啦地涌过来,我会尽量保持日更,如果不能更的话,会在文案上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