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41)
他身后还跟了两道前不久才见过的身影,池渊的语气似是无奈极了:“那你也不能一下就全都搬了过来,这还不许我跟过来,岂不是不讲道理?”
“你找子霁君讲道理去,”佛子乐呵呵地走过来,“我可好久没喝过了。”
“师兄,”江绪扯着严绥的袖子凑到他耳边细声道,“佛宗不是也禁酒么?”
“正所谓心中有佛,便在浮屠,”严绥拢在袖中的手攥得很紧,面色依然波澜不惊,“对于佛子来说,这些皆算不得什么。”
“江师弟,”池渊同秋琬一起在他们对面坐下,“又见面了。”
江绪才不想理他,池渊也不恼,对严绥温温一笑:“子霁君今次不参与论道,真是可惜了,我本还想借着这次机会,瞧瞧你的修为如今是到了什么个程度。”
严绥不动声色地瞧了他眼,伸手拿过坛未开封的酒:“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与我师弟热络得很。”
江绪面上显出点无辜之色,辩驳道:“我与栖幽君不过是几面之缘,实在是当不得这一句师弟。”
“不说这些,”佛子乐呵呵地仰头喝了一口,“既是有缘,合该共醉一场!”
“佛子说得不错,”严绥和煦地笑着,对池渊举了举杯,语速放得极慢,“我们不醉不归。”
江绪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张了张嘴,不知该不该说话。
就凭你一杯倒的本事……
不醉不归?
岁迟
无奖竞猜池渊和严绥的目的
第32章 难耐
最后先醉的反而是江绪。
池渊对着严绥扬了扬眉,端着杯摇头叹道:“严子霁,你还真是运气好,捡到了个这么乖的师弟。”
严绥没理他,将趴在桌子上的人轻柔搬至自己膝上,江绪发出声含糊不清的嘟哝,半睁开的眼中尽是朦胧水汽。
“……师兄?”
他眯着眼晃了晃脑袋,似是要起身,手掌在严绥腿上胡乱撑了几下,最后还是晕晕栽倒,被一只温热手掌托住了脸。
“一坛便喝成这样,”严绥笑着捋了捋他柔软的发,眼神微深,“还说要替我喝。”
“阿弥陀佛,”佛子抱着酒坛念了句佛号,“子霁君的师弟,倒是难得的大善之辈。”
全然不记得来这的第一天就撞见严绥和江绪偷偷抓招摇山的鲤鱼吃。
“得了,”池渊一点都不给严绥面子,嗤笑道,“他师弟就是个傻子,居然信了严子霁酒量不好这种鬼话。”
说完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严绥也不恼,见江绪的确已经醉得睡了过去,才端起面前那坛酒,对着池渊随意一举:“还是先前那句话,不醉不归。”
“傻子才跟你不醉不归,”池渊根本不接他的茬,故意嘶了声,“我寻思了好久,最近也没得罪你啊?”
严绥只是用平静的目光跟他对视着,语速放得和缓:“你今日单独找我师弟了。”
“这得怨我,”一直沉默不语的秋琬柔声道,“先前从栖幽这听闻了点江道友的事,心下好奇得很,才央着栖幽把人喊过来的。”
“好奇他?”严绥摇着头呵笑道,“是好奇我才对。”
“这说的是哪里话,”池渊坦荡回他,“我们这都过命的交情了,哪还有什么好不好奇的。”
严绥没甚情绪地勾了勾嘴角:“是么,我还以为你对此次在辽州的历练……觉得古怪得很。”
“若你说的是那只死在惊梧剑下的穷奇残魂,”池渊轻轻笑了声,眼神不明,“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子霁君的确有单枪匹马杀死它的能力,但——”
他故意顿了顿,仰头喝完坛中酒,叹息道:“你的道,我看不懂了。”
膝上的人胡乱动了动,将脸埋进严绥腹间,严绥的脊背微不可查地挺直了点,微微敛着眼道:“原是好奇这个。”
池渊也不意外他的态度,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江绪毛茸茸的后脑勺看了会,道:“料你也不会告诉我,不过你这师弟,倒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严绥的眼神倏然一冷,似是出鞘的剑锋。
“池栖幽,”他语速放得极缓慢,断山河在一旁不安嗡鸣,“四百年前,你那个师尊不信邪,非要去看可窥天机的水镜,最后瞎了眼,只能将飞升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池渊和秋琬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严绥的手指抚过江绪潮热的耳廓,垂着眼温声道:“莫要步了你师尊的后尘。”
呼——
长风过院,寂静无声中反倒是佛子憨厚笑着放下酒坛,恍若未觉般说道:“我惦念无情宗的这一口酒好长段时日了,今日实在是满足,栖幽君能割爱实在大善!”
秋琬柔声道:“若佛子喜欢,走前也可再送你一坛,今年的酒有一半都被我带了出来,再往后几个月可就喝不到了。”
严绥提着酒坛等他们寒暄了会,江绪倒是睡得安稳,温热呼吸透过轻薄春衫扑在肌肤上,明显到不容忽视,他拢着江绪肩头的手克制地收紧,手背上明显浮出筋骨走向,焦躁地抓着袖口修的叶纹,最后只能卷了缕柔软发丝在指间把玩,隐忍地闭了闭眼。
“池栖幽,”他用微哑的嗓问对面那人,“你威胁他了?”
池渊露出点明显的不解,隔了会才恍然失笑道:“我哪里敢威胁你的师弟?不过是扯了个小小的谎。”
他顿了顿,在严绥依然不太明朗的神情里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他倒是挺关心你,听说是你的事,还真的过来了。”
好骗得很,他视线在江绪身上一扫而过,暗自道:迟早被严子霁啃得连渣都不剩一点。
“呵,”严绥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他耳边,“正如你说的那般,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那便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再执着于眼下之事,迟早道心不稳。”
他说完便抱着江绪施施然起身,宽大袖口掩去了怀中人大半的身形,对佛子微微颔首:“师弟睡得不安稳,先行一步。”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池渊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被重新合上的门遮挡,这才笑了声,表情讽刺。
佛子念了句佛号,道:“栖幽君似乎发觉了什么。”
“没什么,”池渊轻笑着站起身,“只是对一些事更加好奇了,不愧是子霁君,修行的速度简直是……”
他的眼神在剩了一半的酒坛顿了许久,想起那个被严绥严实护在怀里的身影。
“一日千里啊。”
身边有个满心仰慕自己的炉鼎却从没用过,也不知是该说严绥是正人君子,还是该说他不行了。
池渊暗自思索着,面上依旧是不变的笑意。
或许还有别的可能。
他想到这,看了眼身旁的秋琬,对方同样给了个了然的眼神。
众所周知,使用炉鼎,便是在采阴补阳,而作为炉鼎的那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拥有多深厚的修为了。
池渊叹了口气,感叹道:“子霁君对这个师弟,的确是颇为照顾啊。”
……
怀中人兀自睡得安稳,严绥的脚步却越来越快,无极宗的院子仍旧被阵法笼罩着,只是里头现在安静得很,看来程阎如今已经冷静了不少,他脚下没有任何停顿,并指一劈,剑气便悍然破了这个困得程阎没脾气的阵法,发出好大一阵哗啦声响。
“谁!”里头传来程阎骂骂咧咧的声音,“串门就串门,怎么还弄坏别人的东西呢!”
严绥没有应他,院门被忽如其来的狂风带开,江绪咕哝了声,不安稳地往他怀里又钻了点,严绥闭了闭眼,抬脚往里走去。
程阎那身招摇的红衣远远便能瞧见,他站在门口,似是有些讶异。
“大师兄回来了?”他说着,难免望向严绥怀里,“江师弟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