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43)
“你输了。”严绥似乎是叹了口气,神情温和到看不出什么特殊情绪。
乔幽随意捡起地上的剑,道:“不愧是子霁君,天下已经鲜有人能当你的对手。”
这个声音,江绪有些讶异地看向那人,若没记错的话,是流云剑派那位叫乔幽的小剑主。
严绥并没有应这句话,乔幽收剑回鞘,突然笑了声,那一瞬,她平淡的眉眼骤然鲜活明艳起来。
“可惜了,”她摇摇头,最后深深跟严绥对视了眼,“你道心已失,无怪乎始终不肯拔剑。”
方才那一剑虽然高深,却没有了锐利之意,反倒内敛着,只为了自保而已。
这不该是剑道第一人的剑。
江绪脑中一懵,什么叫做道心已失?
严绥的嘴角依旧含着抹温缓的笑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若再给小剑主两百年,或许有与我一战的实力。”
乔幽却平静道:“子霁君谬赞,两百年必然不够,若有朝一日,建木重新出现在都广之野,还望子霁君于九重天上提剑候我一次。”
虽然道心已失,但不可否认,严绥依然是剑道第一。
她说完便利落转身,几个纵跃消失于重叠屋檐与月色间,严绥目送着她离开,这才收了间,语含笑意:“有什么好看的,一副傻样。”
江绪才不上他的当,站在檐下用一双清亮执着的眼盯着他,问道:“师兄,她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严绥轻描淡写地说道,“她修为不够,看不透彻。”
江绪只是抿着唇,不依不饶地跟他对视着。
你在骗我,那双眼睛这么说道,你休想蒙混过关。
倒是可爱得紧,严绥的笑意有些无奈,握着伞行至他面前,微微躬身跟江绪平视,道:“没有骗你,乔幽的确是个不错的剑修,但还不至于看透我。”
“那,”江绪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你告诉我,你的道心是什么。”
严绥哭笑不得地按着他的肩,安抚道:“绪绪连自己的道都没寻着,现在问我的道心,对你没有益处。”
他说及此,又刚好在江绪要开口前温和补充道:“况且,若我真的遇着了此等大事,师尊难道会看不明白吗?”
倒也的确,江绪终于相信了他的话,严绥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只可能是在辽州历练的时候发生的,那之后还回过宗门,总不可能满宗的长老和师尊都没看出问题。
“那小剑主为何会这幅打扮,出现在我们院子里?”
怪像是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歹人的。
“她是个武痴,”严绥也是一副头疼的模样,叹息道,“我一开始便认出了她,不打这一场,她怕是一直都不会消停。”
还不如遂了乔幽的愿,省得天天都要应付这种麻烦。
严绥想着,视线隐约落在江绪很红润的唇上。
不然一不留神,江绪就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找都找不到。
江绪全然没有发觉他视线跟神情中的微妙之色,只是了然地点点头,终于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下午的事。
“无情宗的酒,”他磕绊地替自己辩解,“后劲还挺大。”
严绥面色不改地同他解释道:“无情宗酿的酒是修道界一绝,每年也就不到五十坛,素来有一杯忘情的说法。”
江绪茫然地眨了眨眼。
“意思便是它过于醉人,”严绥温笑着夸他,“绪绪居然喝了一坛,还挺厉害,只是下次切莫再被池渊骗去喝酒了。”
他顿了顿,眼神微深:“不然师兄就找不到你了。”
江绪脸一热,讷讷道:“知道了。”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他暗暗腹诽,池渊果然一开始就不存好心。
修无情道的真真是坏透了!
他想着,又对着严绥露出个乖巧的笑。
“夜也深了,”他主动说道,“师兄切磋了一番,应当累了吧,可要回去休息?”
严绥看着他脸上明显的困倦之意,也配合地说道:“招摇山上还是有些冷,绪绪也快回去歇着。”
江绪欢快地应了声,忍住了好大一个呵欠,全然没有注意到严绥今晚分外柔软餍足的笑意。
他垂着眼,轻声道:“那,师兄,明日再见了。”
说完便有些后悔,这话说得未免太……想入非非了些。
明日再见,不就是说明日还想再见着严绥?
他刚想着该再说些什么才好让这话听起来不那么奇怪,便听见严绥轻轻笑了声,同样说道:“明日再见。”
胸口全是饱涨的酸涩与甜意,双腿软绵绵的,宛若踩在轻盈易碎的梦中。
最后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
修无情道的……没一个好人。
岁迟
绪绪说得对,请坚持你的想法
第34章 一角
第二日江绪踏出自己的房门,第一眼见着的不是严绥,反而是站在院门处的程阎同雅,两人皆是一副皱着眉端详的模样,江绪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刚好瞧见院角的那丛箭竹上全是被剑气划伤的痕迹。
“你们,”江绪犹疑地在他们之间梭巡了个来回,“今日起那么早?”
若没记错的话,程阎今日的比试是在下午,而自己同雅并不需要上台,而程阎又是个夜猫子,怎么都不可能这个时辰在太阳下游荡。
雅这才侧头看过来,轻轻嗯了声,也不知是哪种意思。
“嘶,”程阎摸了摸那丛可怜的箭竹,思索着道,“这剑气……有点像那流云剑派的小剑主啊。”
“印象倒是挺深,”雅凉凉笑了声,朝着江绪走来,“小剑主心中可只有我们大师兄,你至少也该有些自知之明。”
江绪迟钝地眨了眨眼。
这两人……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这话说的,”程阎悻悻摸了摸鼻子,居然又凑了过来,“难得有个除了大师兄……还有你之外的人能败了我,自然记得深一些。”
江绪自觉地往旁边躲了点,又被雅亲昵地拽了回来,只好尴尬道:“小剑主昨晚的确来找师兄切磋了。”
动静还挺大,只是为何眼前这两人像是根本不知情般?
脑子里残存的那点迷糊终于在此刻消散殆尽,他这才回想起来,昨晚院中如此大的动静,可程阎同雅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而方才看见他们是在门口……
江绪发出声狐疑的鼻音,瞧见了雅背后沾上的草屑尘土。
该不会是出去了一整晚,如今才回来吧?
雅轻轻咳了声,主动道:“江师弟今日也起得挺早。”
“昨日下午便睡了,”江绪不尴不尬地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聊,“躺久了骨头疼,雅师姐的伤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嗯,”雅点点头,神色淡淡地将脸侧的发往后别去,“不是伤,是毒,昨日那巫族是个修道没多久的,下手把握不好分量。”
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她心神不在台上,大意了。
思及此,她飞快地扫了眼在一旁当鹌鹑的程阎:“浮屠寺的秘药效果很好。”
“浮屠寺的秘药向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传闻,再说了,毕竟是严子霁亲自去要的,”程阎难得说了句严绥的好话,“自然是最好的那批药。”
江绪干笑了声,只觉得自己走,越来越多余,偏偏手臂还被雅抓着,根本没法子走,正难受时,遥遥传来声门响。
“大清早的,你们倒是热闹。”
雅目睹着江绪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鲜活起来,了然地笑了声,识趣地松了手,江绪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还是扭头朝那边清亮唤了声:“师兄早。”
“早,”严绥朝他招了招手,温声道,“你跑他们中间凑什么热闹,过来。”
江绪嗳了声,撇下一旁的雅往他那边走去,乐得严绥替自己解围,边走边解释道:“只是恰好碰上了,师兄是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