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79)
妇人的眼眶霎时一红,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颤声应了句好,止不住地簌簌落泪。
但江绪却更加觉得不妙,他抿了抿唇,小心措辞:“在下今日同师兄过来,是想问问夫人,范壮士失踪前几日,可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妇人思索了会,犹豫道:“先夫失踪前几日,脚疾突然加重了许多,那日出门寻医回来,我给他煎了服药喂下,他才好容易睡了个觉,结果我半夜起来……他便不见了。”
江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他……平日可有夜游的毛病?”
妇人肯定答道:“先夫不曾有过这种毛病。”
江绪了然地点点头,又转头去看严绥,有些捉摸不定接下来该如何,但严绥只是噙着笑站在一旁,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他暗暗撇了撇嘴,只得自己问下去:“不知范二今日可在?”
“自然是在的,”妇人似乎有些为难,“但我这小叔子昨夜守灵时似乎受了凉,此时正病着,他脾气不好,不知愿不愿见二位仙长。”
“没事,”屋内传来范二有些虚弱的声音,“一时疏忽,没能出来迎接二位仙长,可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江绪循声望去,不出意外地瞧见范二此刻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气息萎靡,明显是折损了好几年的寿数。
江绪没有立即开口,范二便接着道:“我昨日梦见大兄回来了,仙长,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大兄的魂儿?”
你大兄的魂说不定早“m”“'f”“x”“y”%攉木各沃艹次就被魇鬼消化得一干二净了,江绪暗暗腹诽了句,飞快地捕捉到了些不寻常的地方:
既是做梦梦见死去的人回到家来,为何最后会往湖边走去?
他如此想着,斟酌着道:“这个我也不好确定,你可记得他同你说了什么?”
范二虚弱地扶着门框,边回想边道:“我记得大兄同我说,今日夜色正好,地府快要来勾他的魂了,想与我出去饮最后一碗酒。”
听起来也没甚古怪的,江绪一时也找不出什么不对的地府,只能瞧出范二压根不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简直根本无从下手。
正一筹莫展地沉默着时,那妇人却发出小小一声惊呼,又落下泪来。
“就是,就是夫君的魂回来了……”
她哽咽着,捉住了江绪的手:“仙长,我昨晚也梦见了,夫君说他对不起我,只剩最后几日在阳间的光景了想好好陪着我……你可有办法,让我再同他说说话?”
这就十分不对劲了,江绪按捺住皱眉的冲动,范二的兄长定然是已经魂飞魄散了的,一个人梦见还能说是日有所思,可两人都做了差不多的梦,范二还被引到了湖边……
严绥终于开口,歉然道:“阴阳相隔,恕我等无能为力。”
妇人瞬间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江绪难免被她的情绪感染得产生了丝怅然,他别开眼,遥遥瞧见范二身后的灵堂内白幡飘飘,香火气味浓重地传出来,伴随着妇人的哭声和一丝丝的黑气。
黑气!
江绪心头一凛,范二身上同样有着差不多的黑气,但已经微弱得令人难以察觉,他终于忍不住拧了拧眉,心中渐渐浮起丝不安感。
这究竟是什么?
他正为难思索着,严绥又温声道:“我可以赠夫人一张安魂宁神的符,可保夫人不受梦魇困扰。”
他含蓄地瞧了眼夫人平坦的小腹,暗示道:“生死相交,对子嗣有影响。”
但妇人却在犹豫后神色悲戚地拒绝了他,严绥也不再说什么,同二人再稍微说了几句话,就带着江绪离开了范家。
待走远了些,他才同江绪讲:“绪绪可是在想,那气息是什么?”
江绪愣了愣:“师兄知道?”
严绥望向远处熙攘人群,缓声解释道:“许多大妖精怪都有特殊的手段给自己盯上的猎物做个标记,若没猜错的话,那是魇鬼留下的。”
江绪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师兄的意思可是,今晚出事的会是那位夫人?”
“嗯,”严绥应了声,“但也不一定是她,且今晚再瞧瞧吧,总归有我们在,那魇鬼得逞不了。”
江绪点点头,他总是相信严绥的判断的,于是也不再过度纠结于这事,只静待着晚上再去湖边蹲着,只是有些担忧那魇鬼会不会长了记性,比昨夜更难对付。
可夜幕降临时,江绪站在柳树下全神贯注地盯着长街尽头看了会,却瞧见道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熟悉身影摇摇晃晃地自黑暗中浮现——
瘦弱的,苍白的,一双桃花眼紧紧闭着,脚上的长靴沾满尘土泥泞。
来的竟是早便跟顾沉一块离开了的沈长风!
岁迟
救命……我的大数据今天在疯狂给我推香菜……
第28章 陡变
江绪讶然到险些从树下窜出来。
“他不是一早就被送走了么!”他压着嗓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魇鬼的影响范围究竟有多大?”
况且前几日见着沈长风时也并未在他身上发现魇鬼的标记……
严绥发出声很轻的疑惑鼻音:“他的筋脉依旧是断裂的。”
也就是说沈长风并未吃下他交予顾沉的灵药,不过如今也不是在意这事的时候,沈长风距离他们已经不过几步之遥,严绥看准时机朝他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地将昏睡不醒的沈长风也拉进了屏蔽禁制中。
“好似有些不对。”
江绪端详了会软趴趴倒在严绥身上的人,隐约有点不舒服,主动道:“我来扶着他吧。”
严绥含着笑看了他眼,将沈长风妥帖地扶到地上躺下:“绪绪发现了什么?”
哗啦——!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被掀起波澜,巨大的深黑鱼尾将湖面拍得劈啪作响死气四溢,不消看便知是魇鬼终于发觉自己的猎物被人半道截了胡,此时正怒不可遏地在发脾气,江绪忍不住往外头看了眼。
“无碍,”严绥安抚道,“它发现不了我们。”
江绪这才安心蹲下身,一错不错地专注盯着沈长风的面容,渐渐皱起眉。
“不管是昨日的范二,还是前面那几个遇害的人,我们瞧见时皆是笑着的,再加上今日从范二那听来的事,我觉着魇鬼应是给他们织了些美梦,好诱惑他们主动行至湖边。”
他说着,抬手想要去碰一碰沈长风微微拧着的眉,又半途被严绥拦了下来。
“鲛人善魇,”严绥垂着眼,平静道,“从前去蓬洲游历时曾见过几只,比不得魇鬼厉害,但能力应当差不多,绪绪的发现提醒了我件事。”
江绪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从严绥身上接收到点凝重之意。
“这沈长风,怕是有麻烦了。”
何意?
江绪用眼神如此问道,但还没等到严绥回答,耳边骤然响起琉璃破碎般的声音,还有模糊不清的啸叫伴随其中,震得他脑中一空,连魂魄都隐隐作痛。
不好!
严绥迅速朝禁制上打出两道雄浑的灵力,这才堪堪稳住了情况,但江绪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一点,他当机立断,将沈长风往江绪身上一推,急促道:“他身上有魇鬼的标记,你先带他离开此处!”
可下一瞬,他布下的禁制便砰地一声崩散溃败开来,紧接着,啸叫声毫无阻隔地在江绪耳边再度响起。
“——!”
江绪闷哼一声,明显感觉到有濡湿温热的液体从耳中缓缓淌出,体内的阴气不受控制地疯狂被吸走,不一会便有了力竭之感。
这跟吸食炉鼎有什么差别!
他忍不住暗暗骂了句,难受到胸口的憋闷都转变成刺痛之感,脑中出现了乱七八糟的画面:有落雪时的琼霄峰,雪中挥剑的仙人之姿,还有……还有躲在廊下的自己。
是前两日做过的那个荒谬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