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芝(128)
萧猊会水,身躯比他强健,活下来的希望大。对方负伤还要拖他一个累赘逃生,活下来的几率渺茫。
可萧猊偏偏不放,伤口泡在泥水中成了那副样子,没听他一声抱怨,反而用嘶哑的声音宽劝他不要害怕,教他留存体力。
他惧水,萧猊便将他驮在背后尽可能的保持平衡凫水。
无论困境多险恶,萧猊带着他没有放弃。
萧猊绝境中迸发的强大意志使得灵稚眼酸又忍不住向他倾注了许多纷乱的心绪,他眼前浮现出萧猊谈起卑微的少年往事时一笑置之,云淡风轻的神态。
这人人前作为尊荣华贵的太师,并不耻于谈及做奴隶出身的那段年岁,而他当奴隶时为谋求生活所学的技能手段,不仅不想方设法的遮掩,为讨灵稚欢喜,更无避讳。
甚至于萧猊雕刻的刀工又练得精湛几分,这其中仅仅是他为了生存所学的一项小技能。
萧猊坦然接受所经历的一切,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对灵稚未作隐瞒。
萧猊对他袒露越多,灵稚心绪越乱。
倦鸟归巢,落日消隐。
灵稚揉了揉酸涩的眉眼,回山洞内看见萧猊正在处理晌午前在水边烤的鱼。
他抬手招呼灵稚,说道:“快来吃一点,再晚味道就馊了。”
夏季存留食物不易,萧猊反复烤热鱼身,从浆果上挤出汁水涂抹均匀,瞧着灵稚不动,低声温柔道:“过来。”
灵稚背在身后的手指扭啊扭,矜持端正地坐在萧猊身旁。
待他撕开酸甜可口的鱼肉塞进嘴里,那股子故作高深的姿态就散了,唇色沾了鱼油又润又红。
他吃了半条,把剩下的半条递给萧猊。
萧猊喟叹:“小猫一样。”
猫都能吃完整条鱼,灵稚吃完半条已经饱腹,拿着萧猊塞给他的浆果吞进嘴巴解腻。
萧猊就着灵稚剩下的半条鱼吃干净,另外一条也吃了。
两人偶然对视,灵稚一双眼眸在火焰的衬映下犹如夜色中最亮的星子,眼波流转中有笨拙生涩的跃跃欲试,还有将要碰到又退缩的回避。
灵稚在白日的午后觉长,入夜泛起精神。
他躺在木床上闭眼,听到萧猊在外面喊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出去看星星。
夜风清爽,星月皎洁。
灵稚捂好风吹散的头发,寻觅声音的源头。
萧猊盘膝坐在山头上对他微微摆手,灵稚左右环顾,不知道萧猊如何上去的。
他正准备绕到一侧慢慢往上爬,手脚笨拙地抬起,眼前一闪,却见萧猊稳当地落在他面前。
灵稚:“……”
萧猊环紧灵稚腰身,提气纵身跃上并不算高的小山头。
地势低矮,这一座小山头可眺望远景。
灵稚在被萧猊抱起跃升时紧紧攥了对方的手臂,萧猊告诉他没事以后,灵稚如梦方醒。
“……你的伤还没痊愈。”
萧猊抬手一指:“看。”
入目星宿如海,银河闪烁。
灵稚有一瞬间炫目失神,他听见萧猊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娓娓道来。
“仲夏之月可观东方七宿东宫青龙,”萧猊依次给他指明方向,“角宿一,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门,中间名天关。”*
灵稚仔细盯着萧猊指的方向,眩晕感更重。
萧猊手指一滑,缓慢划出一道长弧。
“自西南角宿为首,角宿为龙角,亢宿为龙颈,氐宿、房宿作龙身,心宿为龙心,尾宿为龙尾。”*
萧猊垂眼注视,顺着指尖停落的点,视线直直望进灵稚转来的眸底。
相视无言,彼此甚至放缓气息。
半晌,灵稚抿唇扭头看向另一方,嗓子发紧,轻声道:“我……我还记得的,以前你教我分辨过二十八星宿。”
萧猊叹息:“是么,”他道,“怎么我觉得似乎过去了很久。”
萧猊道:“既然说过,那便不说。”
他重新盘坐,迎着如水的繁星,当灵稚在一旁坐下时,掌心握住他的手腕。
灵稚胳膊一软,萧猊低声问:“可以吗?”
此刻灵稚无心观星赏月,亦没把手腕从萧猊掌心里挣出来。
他一颗心摇来晃去的,有些酸,有些满,魂不守舍。
萧猊给灵稚喂一颗果子,灵稚下意识咬上,含在萧猊的指尖。
他一顿,听到萧猊专注地对他说:“你可知此刻我心有多少欢喜。”
萧猊紧了紧灵稚的手腕,失而复得,来之不易。
他终于可以重新靠近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互相试探。
谢谢大家!
*星宿引用自百度百科,西安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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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可以想一想我
又两日, 山中岁月闲,萧猊仍未带上灵稚离开此地。
自那夜两人在星河之下牵手入梦,醒后气氛愈发的微妙。
山洞空间有限, 任由灵稚退避也躲不到哪里。
索性他不再回避萧猊,甚至会时常对着萧猊出神,似乎藏有心事。
萧猊与他对视,灵稚表面镇定, 可他学不来萧猊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更多的时候脸上才伪装出从容不迫, 薄红的耳朵却在下一瞬出卖了他。
为此,萧猊不笑话他,而是克制压抑着喜悦, 耐心等灵稚适应这份转变。
日晒三竿, 灵稚昨儿辗转至半夜才入睡。此刻他眼神迷离地爬起坐直身,不一会儿又懒懒地重新卧回铺置了浅浅一层的干草上。
洞里空荡荡的,萧猊不知去了何处。
熄灭的火堆旁放了个荷叶包,叶子里盛着沾了少许水珠的鲜果,果实饱满,色泽透润, 轻手一挤就会溢出淋漓果汁和果肉。
灵稚捧了几枚果子重新回到木板上盘膝坐好,吃完果子,还未见萧猊回来。
萧猊不知从哪寻来的陶罐,罐子盛有从水潭接来的清水, 方便两人留在洞中洗漱。
灵稚双手压在两侧后撑起胳膊, 目光直直注视洞口的方向。
天光大亮, 落进洞中的一束光能清晰看见空气里飞舞的细碎尘埃。灵稚盯着看了一阵, 渐渐出神, 眼皮再次合上。
他昏昏沉沉地侧身睡下,外面响起萧猊唤他的声音,灵稚浑身打起哆嗦,寻着声音的源头,揉揉惺忪的睡眼朝外头走。
萧猊正在垒砌柴垛,脚边置放了少许采摘的树枝,枝干结有果实。
灵稚先迷糊地问了一句:“萧猊,你去了哪里?”又喃喃着:“还摘了果子。”
他蹲在地上,伸手拨弄一颗果子。
萧猊看灵稚迷迷糊糊的模样,此时灵稚还不知道回避,眸子直直望着萧猊,看上去温顺无辜,乖乖的想让人抱一抱。
灵稚漆黑长睫合动,涣散的眼瞳凝光,这下彻底清醒了。
“你……”他嘴里小声吐出一句,“伤口还没恢复完整,不要总是乱跑……”
萧猊应他:“好。”
话一转,继而说道:“方才在路上遇到一只小东西,它好像受了伤,要不要看看。”
灵稚追问:“什么?”
萧猊牵起灵稚的一截袖口,手指下滑,掌心包着灵稚的手轻轻一捏。
未等灵稚及时反应,就被萧猊带到不远的树下。
手臂粗细的树干系有一根草藤缠制的条绳,绳子另一端圈着一只正对两人龇牙唬吓的毛绒绒。
毛绒绒体型酷似猫却比猫大几分,体态像只幼狼,绒毛呈灰白之色,四肢夹杂几圈浅浅的褐黑色斑纹,脑袋上立两只尖尖耳朵,耳朵尖上各有一簇黑色耸立的毛。
小东西还挺凶,萧猊将灵稚稍微拉远一点:“这只林曳后腿有伤,方才在山上遇到它险些被它袭击。”
灵稚默默望着警惕心极高的林曳,萧猊的掌心还握着他的手,于是灵稚手一牵,带着萧猊站到离林曳较远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