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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63)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8-06-10 14:02 标签: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近水楼台

  他人出了店,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余光见得那赖皮和尚给人吩咐了什么,一众人皆立在屋檐下以看好戏的模样瞧着他。
  净霖心里咯嘣,轰然撩蹿而起的热浪烫得他鬓渗汗珠。他灵海错乱,竟调动不应,任凭这股搔人心尖的热流肆走。他快步擦过行人,鼻息渐重,强压着推开几人,浑噩向前。
  岂料脚下忽然被人一绊,猛地栽向前。绊他这人不偏不躲,反而张开手臂,接了个满怀。
  “酒好吃么?”他低声问。
  净霖欲推人,指间却被他握得紧。净霖哈着气抬头,恍惚中见这人面容平平,不曾见过。他不禁皱眉,挣手后退,却察觉对方异常高大,比黎嵘还要高些许,抄住他简直轻而易举。
  “诶。”苍霁一脸正人君子,谦逊有礼地扶稳净霖,抬掌露出几颗金珠,“见你与人去吃酒了,便在此等了等。是你的吧?”
  净霖热得淌汗,抑声说了句多谢,便去拿金珠。可是对方忽地抬高手掌,不让他碰,净霖困惑地“嗯”声。
  苍霁见他眼已朦胧,掺着水湿湿地望着自己,已是强弩之末。苍霁心知肚明,却俯首对净霖悄声说:“见你不大舒服?”
  净霖唇间抿得泛红,他对苍霁叹声:“热”
  苍霁沉默片刻,说:“我也热,不如一道去散热醒酒。”


第73章 剑道
  净霖咽着清水,凛冽的冰水浇灌在喉头, 总算冲下甜腻感。腹间却如火撩蹿, 热浪潮涌在四肢百骸。净霖烫得汗滑不宁, 指尖都泛了红。
  苍霁瞧着他,已知酒里是什么东西,却还要故作不解,体贴地问:“当下感觉如何?”
  净霖颊面已起了红色, 他犹自强撑镇定,神色不改,对苍霁颔首说:“尚可。”
  苍霁说:“我有一宅在巷中, 内备仆从三两, 是个极为清幽的休憩处。你若信得过,我便引你去。”
  净霖深知药性未除, 他素来独行独立,从未与同门兄弟谈过风花雪月, 根本不知道这药本是下三流的手段。任凭你修为近臻, 只要还是肉体凡胎, 一概逃不掉。当下只想着归去自解, 便微微摇头。
  “多谢好意。”他掐着掌间伤, 以痛醒神,“不敢叨扰。”
  苍霁笑了笑, 抬指示意他可以随意离开。净霖转身几步, 忽地滑壁而倒, 人不及着地, 便被苍霁从后托抱起来。
  苍霁下巴擦过净霖的发,似是无意,只道:“看来毒已流经全身,怕是无法自行驱除了。我好人做到底,捎你一段。”
  说罢将人捞于臂间,抬步入了巷。净霖已烧得指尖发麻,汗浸在衣料,使得苍霁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清晰贴近。他半阖着眼,见得苍霁面容朦胧,神识已陷入混沌,口中话语皆落呢喃,浑身已软。可他却仍掐着掌心伤处,迟迟不肯埋没于燥热间,徒留一点清明对苍霁含糊的“多谢”。
  苍霁抬腿踹开院门,穿廊折路。这院子果真清幽,竟连个鬼影也见不到,什么“仆从三两”,分明是他临时兴起搭的。苍霁抱着人下阶,抵开一处房门。内设精细,屏风床榻一并周全。苍霁却偏偏要带着净霖绕开屏风,打帘过一洞门,里边竟是一处团腾水雾的热泉池。
  苍霁见净霖已热得额间覆细汗,领口半开,倒也不急,只说:“此毒我略有耳闻需我帮忙么?”
  净霖本就热得哈气,此时在这蒸腾闷热中汗更渗流不止。他眯眼拽紧领口,抵着苍霁的胸膛。
  苍霁便放开人,将净霖置于水中。净霖骤然下水,热流酥得他撑臂伏沿,适才喝下的凉水都被搅成了滚烫,喉间齿间甜腻渗参,让他既无力又焦躁。他在水雾中蒸得鬓边湿透,一时间竟辨不清身在何方。
  苍霁已褪了外衫,蹲身牵起净霖受伤的手,端在眼前打量,突兀笑一声,说:“我将金珠还于你,还带你来此。我算是好人么?”
  净霖湿哒哒地抬眸望着他,见他将金珠一颗一颗的推进自己的袖中。那珠子们一溜的顺着臂滑进来,被热水舔湿的衣物皆贴在身上,硌着珠子好生难受。苍霁仿佛知道他难受,长指紧随着珠子擦进他袖中,撩着净霖的内侧摸寻。
  净霖被他的手指惊得颤栗,喉间溢出仓促的叹息,退步要逃。苍霁翻手就将他握结实,逗|弄道:“我热得要死,既然不要我帮你,便由你来帮我,算作我这一路当好人的报酬。”
  他指尖摩挲而出,带着净霖的手指送到唇边,忽地咬了净霖一口。净霖却似如久旱逢甘霖,想再撤手也来不及,被卡着脖颈迎起脸,承着他自上而下地吮吻。净霖脑中轰然,而后便变得异常模糊。他陷于水波晃动中,热浪渐打在腰侧。
  净霖觉得哪里在痛,使得他仰颈喘息,又被禁锢在壁与水间逃脱不得,逐渐连脚趾也蜷缩而起,隐约中仿佛身化成水,在巨浪扑打中随波逐流。
  坚如铁壁的墙面堵着他,净霖似如被揉碎了。银冠摇摇欲坠,发被水浪冲得散开,他的热他的烫皆被人玩|弄于指掌。这墙还要压着他,催着他张口。
  净霖臂攀墙面,一句“热”被抵回喉中,吞咽下去。
  净霖倏地睁眼,见熟悉的屋顶就在眼前。他翻身坐起,正对着自己的松窗。天还没亮,他于半暗中摸了摸鬓,一片干燥。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断断续续,他只记得水好烫。
  净霖掀被,见自己衣着完整,银冠正置于小案上,连摆放的方向都是他一贯的样子。他皱紧眉,浑身除了腰间略酸痛,竟再无异象。
  晨时净霖去拜见父亲,在廊下遇着黎嵘。黎嵘见了他,抄了杯热茶递过去,问:“唤你出去,怎地还与人喝了酒?”
  净霖迟钝地回忆,已然记不清昨晚的那几个泼皮。他喝着热茶,说:“打着打着就喝了。”
  “没伤着就成。”黎嵘说,“近日父亲便要担任盟首,你万不可松懈。”
  净霖嗯声,问:“我昨夜如何回来的?”
  黎嵘看着他,笑道:“好小子!还喝傻了不成?你自个回来的啊。”
  净霖毫无知觉:“我?”
  “你这一觉睡得忘了七八。”黎嵘与他一起下阶,边走边说,“睡了整整一天呢!还当是昨日呢。”
  净霖当真一愣,说:“睡了一天?”
  黎嵘点了点他,说:“喝酒误事!”
  净霖少见地露出愕然,他又极快地冷下脸,说:“那昨日怎不唤我?父亲怕已等急了。”
  “父亲体谅你前几日鸣金台上辛苦,不叫人打扰。”黎嵘说,“经此之后,你便更须谨言慎行,别让别的兄弟拿着把柄。父亲既疼你,该罚的时候也比罚别人更重。”
  “我无务职。”净霖说,“没有可罚之处。”
  “话虽如此。”黎嵘踌躇一下,说,“上回我去北地与那苍帝交涉,草草了事。他昨日反倒先来了帖。”
  净霖没见过龙,心里正想着别事,便未接话。两人要入堂时,黎嵘忽地问:“后颈怎叫人咬了?”
  净霖一脸莫名,黎嵘也只扫见他后颈衣领压着点红色,不及端详,先释怀道:“该是蚊虫咬的。”
  净霖探指摸到后颈,说:“兴许吧。”
  他俩人入堂,君父正听陶致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见他二人来了,便指着陶致,说:“听听。”
  陶致对他二人挺了挺胸,说:“四哥、九哥,父亲差我去北边守地呢!”
  君父收了八子,净霖该排第七。但他往上与众兄弟不和,背后常被编排往下,让当时牙牙学语的清遥听了,就一直九哥九哥的叫。
  黎嵘说:“陶弟虽然为人机敏,却不曾历练过。父亲”
  君父拨着茶盖,说:“此事已定,无需多谈。净霖,前几日鸣金台上守得漂亮,这几日正寻思着赏你点什么。可有什么稀罕的?”
  净霖说:“没有。”
  君父顿时扶膝而笑,说:“傻小子,父亲一年能赏你几回?你平时奔波在外,紧着今日,求个休憩时日也是行的。”
  净霖却道:“南边诸妖未决,北边苍龙仍立,不必休息的。”
  君父端详着他,说:“如今修为到了哪个境地?”
  净霖略做沉吟,说:“差一分入臻境。”
  君父颔首称赞:“你怀天道,专注一心,确实要比别人更快些。待入了臻境,就有辟谷之能,身脱凡胎。”
  “正是如此,还望父亲差他出门。”黎嵘说,“他修降魔剑道,以浩然正气承渡己身,又心化咽泉,越是临近紧要关头,越需身置险地。若让他待在家中,闭关百年也未必能过此境。”
  净霖听得他们交谈,却有些游神。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紧要事,试探回去又白茫一片。他前夜可遇着什么人?怎连一点也记不起来。谁对他动了手脚?
  “净霖。”君父唤回净霖的神识,只说,“如此这般,你便再度南下吧。”
  净霖应声,退身而出。
  苍霁打着哈欠,靠壁见天色渐暗。华裳拣着对味的菜吃,见状问:“爷今夜还出去吗?你若是还宿外边,晚上我便自去觅食了。”
  苍霁说:“我这样洁身自好,是那般时常宿夜不归的人么。”
  华裳夹不住花生,便弃了筷,用手来。她丢着花生米,就着几口酒好不惬意,闻言只问:“那你前夜去哪里了?袍子都皱成麻花了。”
  苍霁叹道:“卖身渡人去了。”
  华裳岂会轻信,苍霁也不理她,指间拈着一颗平平无奇的金珠,迎着黄昏看了又看,只作冷哼。他近来总是没缘由的哼,也不知道哼谁。
  华裳说:“帖子也递了,姐姐也去了。回头再在北地见着九天门的人,打还是不打?”
  苍霁金珠抵在指腹间滚动,他说:“南边盟约已成,一棍子下去惊涛骇浪。你自与琳琅说这句话,她便明白如何做了。”
  华裳听出味来,说:“你不与我们同归?”
  “我自有去处。”苍霁眼眺山间云雾,“我看九天君数年磨一剑,只将这剑磨得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华裳踢着脚,说:“若想将这剑使得更久些,藏锋敛锷方为上策。九天君如今让他树敌无数,说是爱子,我看不像。况且这个净霖本相为剑,他修的降魔剑道与旁人不同,是孤注一掷,性命皆系于这一道一剑之上,若是来日遇着什么变故,失道则剑折,剑折则身毁,身毁则心死——救都救不得呢。”
  “是啊。”苍霁眼中露了点妖物狡诈,“要折此人,攻身为下,攻心为上。他本相为剑,能将一切强击视为磨砺。又因为心与剑相似,绝无杂质,故而能降魔数年不受外侵,始终如一的坚守己道。”
  “但他若能抱守一心,岂不是愈挫愈勇,油盐不进?”华裳尾巴倏地冒出来,她思索道,“本相为剑,认真说来,算不得有心。那胸腔里都是利刃,要摧他心志不容易,否则这些年邪魔对他岂会闻风而逃,怕得两股战战。”
  “要看他遇见谁。”苍霁玩转着金珠,意味深长地说,“总有一劫。”


第74章 毛病
  净霖不日后下山,因为白袍银冠的打扮太过招摇, 所以他褪了白袍, 换作青绦常服。将剑隐于身, 并且弃冠系发,除了那面容不改, 已与寻常修行之人并无不同。
  黎嵘与云生将净霖送至山脚, 在山脚亭畔又给了他一只匣子。净霖打开来看,见匣中整齐码列着六个小瓷瓶。
  “此乃父亲院中自调的丸子,依着你的口味, 净是些豆腐味。”黎嵘见净霖神色不佳,便赶忙说, “知道你一贯自修, 不肯借助这些灵丹, 但这皆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不可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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