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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95)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8-06-10 14:02 标签:情有独钟 灵异神怪 近水楼台

  “是他。”净霖合上茶盖,“却不是鬼差。”
  “奉春。”苍霁念着这两个字,与净霖对视一眼。
  “奉旨唤春。”净霖将茶盏轻磕在桌上,扬声说,“东君!”
  窗外大雪顷刻加剧,风撞开窗户。雪花轰然涌冲进室内,散开时竟落下朵朵迎春花。大笑声自天边由远而近,眨眼间已踏入院中。
  山河扇随意地扑开迎春花与雪花,沾着酒气依靠在窗边,抖着袍上的碎屑,说:“我还道你猜不出来呢。如何?好弟弟,感不感动?”
  苍霁靠在椅间,他说:“这般大的人情,你必不会白送。”
  “是啊。”东君拱了拱手,“我料想帝君豪爽大方,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寻回前尘滋味如何?想必是失而复得,感慨万分吧。”
  苍霁余光看着净霖,回答:“你想要狮子开口,就不该只给我一半甜头。”
  “剩下那一半我也无能为力嘛。”东君笑说,“不过已寻到了这一步,距离帝君得偿所愿还会远么?净霖,我此番前来正是为讨报酬的。”
  “你算得如此精明,还需知会我一声?”净霖说道。
  “何必妄自菲薄。”东君合了扇,说,“我确实有事相求。这世间除了你们两位,无人能做到。”
  “何事?”
  “八苦仅余最后一个。”东君说,“机缘正在东海。从何处来,便归何处去!”
  他话音未落,已经闪身避开。折扇哗地挡在面前,对苍霁笑似非笑。
  “帝君如今尚未渡劫,鲤鱼之躯,还是不要与我过招了吧?”


第108章 打探
  苍霁稳坐在椅上, 闻言给自己沏了杯茶,说:“把话讲明白。”
  “不先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坐一坐?这外边寒风如虎,咬得我直哆嗦。”东君说着翻窗而入, 自行搓手入座,对千钰客气道,“讨杯热茶,容我缓一缓。”
  千钰给他上了茶,知趣地退身而出。东君呷了几口茶, 道:“两位缘生于东海之滨, 所谓因果轮回,如今万事亨通,回东海也是天命所指。”
  “你到底意欲何为。”净霖说道。
  “诶,”东君说, “此言差矣。你重走这一遭,所遇之事桩桩件件都与你们有干系, 却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不过是来顺水推舟罢了。”
  “不见得。”苍霁说, “楚纶曾道他遇着个画中人,外貌形容与你颇为相似, 你又插手千钰与左清昼的事情。况且‘八苦’之说,你怎么知道?”
  “这天地间但凡要做坏事的人,都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东君没趣地推着扇面, “便是变作‘东君’。我没爹没娘没人头出, 可吞了不少哑巴亏。我见这狐狸可怜得紧, 又正逢无事可干, 所以大发善心地帮他一把。至于那八苦,我自然知道了,那铜铃可是打我手上丢掉的东西。”
  “铜铃原本是澜海拾破狰枪的余料所造,挂在清遥檐下数百年。清遥去后,我于天火灰烬中捡起了它。我闭关时它确实在你手中,但我醒来时”净霖一顿,“莫非是你救的我?”
  东君说:“不是我,我不干这样的事情。”
  “聚灵塑身乃是你擅长之事。”苍霁说,“若不是你,又会是谁?”
  “我原身是凶相,对你俩人避之不及,救人岂不是自讨苦吃。”东君呵了呵手,“澜海造的它,它是什么东西,澜海最明白。落在我手上养了一段时间,你死的时候,它便自己跑了。这东西不是精怪,反倒透着鬼气。它吃‘苦’,在我手上时须得喂它人间苦,如今跟着你们俩人饿了几百年,自己跑出来找吃的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它对你这般情有独钟,可见是藏着执念。你若是想要弄明白,就必须走完这一程。”
  “你道还剩最后一苦。”净霖说,“是哪一苦?”
  “我等着你告诉我啊。”东君无辜地摊掌,“你们二人渡的都是什么苦,我如何知道?我不过数一数,还差这么一个而已。”
  净霖指腹在茶盖上点了点,苍霁便说:“待我问你最后一问。”
  “天机不可泄露。”东君已经猜得他要问什么,说,“谁生谁死皆是天数,我也不知道,机缘到时一切自会明了。但是我掐指一算,东边要变天了。我做事情不求心安,只求回报。你们两人既然承了我的人情,那我便要开门见山了。”
  “说来听听。”苍霁说道。
  “海蛟宗音失踪了。”东君说,“东海风雪失调,如不能在春日之前找回他,东边就要陷入洪灾。”
  “这是追魂狱的职责。”净霖说,“醉山僧如今代行黎嵘的统将之职,此事该由他着手查办。”
  “醉山僧心魔未除,已浸入梵坛莲池水中入定闭关。他若是能够渡过此境,便是真正的大成之境。”
  “九天境神仙无数,此事紧要,必定还有人选。”净霖说,“你为何独独要叫我们去?”
  “因为斩妖除魔临松君。”东君折扇轻敲,对他二人沉声说,“我独自观得参离树生出异象,东海将有大魔诞世。此事与铜铃息息相关,去不去?”
  几日后。
  大雪封路,马车被阻在了道上。苍霁身披大氅,与人一道在途中的客栈里挑拣药材。他发束金冠,衣着奢华,看着贵气逼人。
  “公子”
  “曹仓。”苍霁正端详着一把黄连,听着声音,侧头对来人缓缓一笑。
  “曹公子。”来人山羊胡收拾妥帖,对着苍霁微微一拜,说,“昨日听着曹公子要购药材,特引公子来此一会。冰天雪窖,公子里边请。”
  苍霁抬手,说:“佘爷肯见我一面,已算是沾了冬林的光,吃茶就不必了。”
  佘桧惊疑不定:“不知公子要买什么?”
  苍霁嗅了嗅黄连,不经意般地说:“内子身体不好,从北边回来一直如此。我听闻东海之滨多有仙山,最适宜调养身体。冬林生前虽与我称不上朋友,却也算有点交情,我听他屡次提及佘爷消息灵通,便想来问上一问。东边当真有那么好?我欲带内子前往海滨居住些日子,待他身体好些了再做打算。”
  佘桧随着苍霁走了几步,说:“尊夫人如不便长途,公子挑个暖和些的镇子最适宜。那仙山之说过去引得无数人前往,可是近来妖怪横行,又无神仙坐镇看管,怕不安稳。”
  “我听闻海蛟执掌东海。”苍霁露出略微不解的神色,“怎么还会妖怪横行?”
  “自入夏后,海蛟便少有现行。”佘爷对各地动向了如指掌,他说,“我们送药到京都,见得东边的妖怪都跑去了京都,可想东海如今已经乱作一团。别的不提,往年东海雪不过半月,寒雨盛。今年一滴雨也不见,雪已经下了个把月了!”
  苍霁往伙计的托盘里搁了把金珠,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了,内子还盼着居山栽花,靠海择院呢。”
  佘桧见状赶忙道:“不知尊夫人平日都吃的什么药?如今天冷,万万要留意驱寒。”
  苍霁说:“稍后我递个单子请佘爷瞧瞧。”
  佘桧在方寸内热情道:“行的。如是夫人准许,我隔帘替夫人把把脉。”
  苍霁叹道:“外边这样冷,过些日子热了再说。”
  佘桧连忙说:“这倒也是。公子若是舍得,只需招呼一声,我便登门为夫人看看。”
  苍霁笑应了,待走时佘桧亲自送他出去。上好的人参和皮毛搁在后边的车上,苍霁二话不说,钻进了最前头的马车里。
  厚实的棉帘一掀,热气股着团往面上扑。苍霁低头进来,将角掖好,见他的“夫人”持卷靠里边,就着个明珠的昏光打瞌睡。
  苍霁手冷,沿着净霖的袖探到他的腕骨,轻轻揉在掌间,俯首去看净霖的神色。
  净霖松了书,被苍霁揉得腕间又冷又热。他睁开眼,说:“怎么说?”
  “说过几日热些了,登门给你把把脉。”苍霁身上还带着寒气,斜身靠壁上,将净霖半困在胸膛前。他有个嗜好,这几日越渐严重,没事就喜欢揉着净霖。腕骨揉,后腰揉,哪儿都没放过。只要挨着那冰凉凉的肌肤,就会想方设法揉得净霖泛红泛热。
  净霖指尖也贴在苍霁袖里,他说:“诓人便只打听到了这个?”
  “我对他说得话十有九真。”苍霁说道。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在诓我了。”净霖看着苍霁。
  苍霁忍俊不禁,他说:“你是不是生在我肚子里。”
  净霖说:“那要我叫你一声娘吗?”
  “你叫啊。”苍霁滑回手,摘了明珠,蒙上大氅遮了光。
  净霖看着他肩膀晃动时的线条,神使鬼差地喊了声:“娘。”喊完方觉得不对劲,立刻改口说:“的娘!”
  苍霁要来捞他,净霖腿没处挪,被苍霁一把拽着脚踝拖到了跟前。他膝头抵着苍霁,苍霁已经压了下来。
  “我让你喊娘你就喊娘。”苍霁快速擒住净霖的腰,“我让你喊别的你怎么不喊?”
  “不吃亏。”净霖白皙的面颊蹭在垫面,“你不是还喊过我爹。”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苍霁说着低头,“你一直顶着我做什么。”
  净霖的膝头顿时往上移也不是,往下移也不是,卡在苍霁腹间。他袖里有东西簌簌而动,想要冒出头来,苍霁一手束紧了他的袖口。
  “我不要石头。”苍霁逼近,“我要你说。”
  净霖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宗音从夏天起便消失了。”
  净霖心下一动,他说:“东海的分界司没有查吗?”
  “你有点贪心。”苍霁抵着腹,稍稍挑了挑眉,“我一次只答一句。”
  净霖在苍霁目光里别开头,脖颈优美的弧线暴露无疑。苍霁用了些力,在昏暗中目光灼灼,烫得净霖总觉得脖颈像是正在被人抚摸。
  “我答一句,你答一句。”苍霁循循善诱道,“有来有往,情谊长存。”
  “你说。”净霖转回眸。
  “石头是不是你的分|身?”
  “是。”净霖飞快地说,“从前的分|身。”
  “你用石头诓我。”苍霁被硌得微皱眉,“这么说之前你一直在偷听我讲话咯?”
  净霖微仰头,隔着点距离对苍霁说:“一人一句。”
  苍霁垂眸盯着净霖,说:“好,你来。”
  “你是不是苍龙?”净霖也盯着他。
  “是。”苍霁前顶了顶腹,说,“我还是曹仓。”
  净霖被顶得头都快碰到壁了,他说:“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一人一句这样吧,既然你和我总是忘记,不如再定一条规矩,多问的人就要多付出些东西。比如让我”苍霁恰到好处地停顿一下,“很乖巧听话,我也会照办。”
  净霖颔首,说:“你问。”
  “这般顶着我舒服么?”
  净霖怔了片刻,才道:“不舒服。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你只是打了个瞌睡。”苍霁说,“丢失的东西会一样不少地拾回来。你要往下顶吗?”
  净霖移开腿,说:“不要。我们从前认得吗?”
  苍霁幽咽地叹气,说:“是啊,真是时过境迁。当年临松君追了我好几百里,就是要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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