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44)
平淡无奇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直到第四日的夜晚。
02:30,戊寅早在六个小时之前就已经上楼入睡,黑骑士嫌地毯太热,将睡觉地点搬到了凉快的阳台,四肢大敞地趴在大理石瓷砖上散热。一楼大厅内只剩下了解临渊一人,因为机械战神的存在,电能也是他补充体力的一种方式,所以他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时间。
太阳落山之后就属于他的自由支配时间,他可以尽情地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前几天他还很珍惜这难能可贵的自由,现在到了第四天,他就因为过于无聊,躺着玩起游戏机消磨时间,并且一次就打破了戊寅花了五天才打到的俄罗斯方块记录,超了整整七倍,戊寅有生之年估计再难突破。
他十分期待明天早上戊寅起来看到这个记录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忽然,幽静的山间深夜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这犹如一潭死水的静谧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解临渊瞬间藏起游戏机,眨眼熄灭左瞳孔的灯光,整个人犹如一条毒蛇,游匿进阴影中,警觉地将手臂化为长刀,打开夜视功能。
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绕任何弯路,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小楼院外,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一个呼吸过后,他听见来自女性的声音:“有人吗?里面有人在吗?”
焦急、惊慌、柔弱,隐隐约约还伴有一道来自小女孩细弱的啜泣声。
“刚刚明明看见有光的,拜托了,救救我们……”女人的声音虚弱轻微,但这夜足够安静,解临渊站在屋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没有被咬,求求了,收留我们一天吧。”
不一会,小女孩也出了声,满是哭腔的稚嫩童音也是哀求:“哥哥姐姐,我好害怕,求求你们开开门,我和妈妈都是好人。”
解临渊此刻根本不在屋内,早在院落外这两人出声之前,他就通过二楼的窗户爬到了屋顶,身手矫健利落,如同潜行在黑夜中的捕食者,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在院外叫门的女人和幼童。
久久没有得到楼内人的回应,女人也没有放弃,一边呼救,一边尝试着摇晃破坏锁住的院栏,想要举起女儿爬过外面的围栏,到里面去帮她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一楼内倏然重新亮起了灯,摇曳的烛火缓缓靠近,大门小心翼翼地被推开,露出一张温柔又带着警惕的英俊面庞,银发在肩头垂落,在这月明星稀的夜里,犹如另一轮坠在人间的弯钩弦月。
他有一双非人感十足的红瞳,此刻凌厉的眼型微微睁圆,使得他像只高大结实但胆小无害的兔子,“你们……”
女人大喜过望,连忙把女儿放下,熟练地直接跪在双手合十:“好心人,救救我们,我们母女俩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原来的栖身地被丧尸潮毁了,她爸爸被咬了,我只好带着她去找庇护所,但是迷了路,马上天就要亮了,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求求你们收留我们一个白天,等明天天一黑我们就走……”
解临渊微微蹙着眉,把门完全推开,犹豫又关切地望着外面的这对衣衫褴褛的母女:“你们……你们真的没有被咬吗?”
“真的没有!”说着女人就要脱衣服自证,解临渊连忙红着脸阻止她,“不用!……算了,你们先进来吧。”或许是怕被看出性格温吞,他连忙色厉内荏地补充一句:“我有枪,若是你们变成了污染者,我可不会客气。”
……
戊寅在一阵细细簌簌的谈话声中醒来,他缓缓掀开眼皮,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暗。
今晚的月华皎洁清亮,卧室内窗帘大敞,月辉洒进屋内,给每一项陈设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水雾。
交谈声透过房门的细缝传来,随着戊寅一步步的靠近,内容越发清晰。
他听到了解临渊的声音,是非常熟悉的温雅与谦卑,带着柔和的笑意,自从出了狼烟庇护所之后,解临渊就再没这么说过话。
推开卧室门的刹那,戊寅还听到了瓷碗搁在茶几上的清脆声响:“这是我熬的绿豆汤,你们都累了吧,慢慢吃,不够还有。”
第34章
满满一碗炖得软烂的百合绿豆水,放凉了一整天,还残留着白日的暑气,是最适合入口的温度。女孩直勾勾地盯着瓷碗,吞咽口水的动静响得出奇,咕咚一声回荡在屋子里,仿佛把舌头都给吃下了肚子。
解临渊又随和地劝了一声,女人和孩子当即不再客气,端起碗一阵狼吞虎咽,勺子擦碰碗壁,发出丁零当啷清脆的声响。
戊寅就是在这个时候踩着柔软的棉拖鞋,一步一步顺着冰凉的黑色旋转扶梯拾阶而下,然后高高在上地停在了楼梯中央。大半夜睡觉被吵醒,他脸上的表情自然称不上好,又因为眼前是一片模糊,视线没有落在实处,这幅模样在旁人看起来,就多少有点目中无人的高傲。
小孩看年纪不过五六岁,瘦瘦黑黑的一只,脸和手都脏得不成样,摸在哪里就能留下一层黑色的指印,她一门心思都在吃上面,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舔剩下绽开的绿豆。
而跟她一起的妈妈就精明得多了,从进门起这个女人就在不停地四处观察,就连吃东西的时候眼珠子也不忘滴溜溜地乱转,几乎是戊寅刚出现,她就注意到楼梯上多出来一位黑发的年轻男人。
“解临渊。”戊寅不大高兴地说,“你是太闲了吗,大半夜惹这么个麻烦?”
女人连忙局促地站起身,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赶我们出去。”
“小寅,抱歉,吵醒你了?”解临渊温和地唤他一声,嗓音中也满怀歉意。
小……寅……?戊寅握着楼梯扶栏的手倏然一紧,“你在做——”
话还未说完,就听解临渊苦恼地打断他:“不是我太闲了,是她们母女真的太可怜了,她们二人居住了快半年的地方被丧尸潮毁了,她的丈夫也因此丧命,而且听说丧尸潮原本并不会经过她们的栖息地,都是被狼烟庇护所的那些人驱逐过去的。”
一边说,解临渊一边向楼梯走去,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离戊寅一臂之遥的下方台阶,微微仰着头,注视着眼前沐浴在冷蓝色月辉中的男人。
解临渊单手扶着栏杆,温和的目光如同一只轻柔的手掌,描摹过戊寅无神的黑瞳,落在他皱起的眉心间,“他们真是太可恶了……小寅你说呢?”
“我说什么说?”戊寅配合着冷脸道,“别搞事,赶紧把她们赶出去。”
解临渊为难地皱紧眉头:“不要任性小寅,我们不能这样做,现在把她们赶出去不就等于让她们去送死吗?危难当头,我们更应该互相帮助。”
“……”戊寅痛苦地说,“行,都依你……但你能别再叫我小寅了吗?”
他可以理解解临渊为什么明知楼下二人不怀好意,却偏偏要敞开大门把人迎进来,无非是觉得她们背后还藏着团伙,想全都引出来一网打尽。
但戊寅不明白这家伙现在对着他这柔情蜜意的,到底是在演些什么?
他回忆起先前有段时间,解临渊对“帕尔默”讲话的口吻也像现在这样,每个字都仿佛能掐出水来,而且一段时间过去,解临渊明显是进化了,今时功力比往日要厉害得多,搞得戊寅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听到戊寅的话,解临渊的声音倏然变得更加温柔,仿佛融化的巧克力棒,泡进了金黄粘稠的蜜里,“为什么不愿我再叫你小名了?说这样的气话,是不是还为下午的事情生我气呢?……别生气了好不好?小寅,我以后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
“……”戊寅头大如斗,艰涩地说,“解临渊,我再说一遍,别叫我小寅。”
解临渊对此充耳未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扮演里:“小寅,你身体不好还看不见,快回去睡觉吧,夜里温度低,千万别着凉了。她们交给我来招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