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师叔的洗白之路(26)
苏辰逸的眉心一动,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挂在身上的香袋。
霍清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袭向苏辰逸腰间。
苏辰逸心道:“不好。”可惜,为时已晚。
迷途知返
将香袋拿在手中,霍清风随手一挥,香袋外层的伪装瞬即脱落,露出里面的镇妖囊。镇妖囊上画着繁复的符咒,看来苏辰逸为了控制住耳中人,没少费功夫。
霍清风念了几句咒语,只见一道黄光闪过,镇妖囊缓缓打开,从里面飘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这东西比蜜蜂稍微小了一些,通体漆黑,身体和四肢很小,头却格外的大,头上还有两根触角,活像一只变异的大头蚂蚁。看来,这便是耳中人的原形了。
耳中人自然能感觉的出眼前之人的修为极高,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它胡乱挥动着纤细的四肢,嘴中哇哇的说着什么,似乎在求饶。
因着封闭结界的原因,虽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但那声音却似有一股仙气,煞是蛊惑人心。配着那古怪的身躯,显得格外诡异阴森。
霍清风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双目犀利的看向苏辰逸。
眼见事情被拆穿,苏辰逸反而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一直压在肩头的重担。他抬头看着天,长长的松了口气。
“苏师侄,你是怎么瞒过天云门的结界,将这东西带进来的?”霍清风严肃的问。
苏辰逸微微一笑,蛮不在乎的道:“弟子是天枢峰的弟子又和守结的几位师兄关系很好,进出向来不用检查。”
霍清风道:“竟然敢将这东西贴身收藏,苏师侄的胆子也是够大的。你就不怕反被它蛊惑吗?”
“弟子又能怎么办?”苏辰逸似乎苦笑了一下:“依弟子的修为,杀不死这东西,除了贴身收藏,弟子还能怎么办!”
苏辰逸这话说的颇为无奈,霍清风倒是听出了他的难处:看来,苏辰逸没有办法将耳中人杀死灭口。魅妖眼丢失,天云门上下严阵以待,风阙更是将结界封住,禁止进出。他也没有机会将耳中人偷偷带出天云门。
偏偏这东西是个妖,不像魅妖眼一样只是一件兵器,可以任人控制。若一个看不住被它跑了,便会祸及天云门中的众位弟子。恐怕苏辰逸也是担心耳中人会伤害门内的其他弟子,才冒险将它放在身边吧。
想到这里,霍清风面色稍微放缓一些。
“霍师叔,你也不要责守结的师兄。”苏辰逸缓缓的道:“其实一开始,弟子根本没有打算用它来害人。当日在魅妖洞,弟子发现那些修士的死因异常,觉得奇怪,之后便发现了被乾坤伞困住的耳中人。弟子当时便想将他正法,可却伤不了分毫。弟子无奈,只得暂时用镇妖囊将它封住,准备带回天枢峰,交给师尊处置。”
“既然你当时并没准备用它害人,冷寒陌为何不知此事?”霍清风问。
苏辰逸冷笑了一下:“他?他忙着应付第一美人,有那个时间关心这些小事吗?”
这话中的讽刺意味很浓,霍清风知道他还有话说,也没出声打断。
“若不是我坚持进山救人,水潆泓早就被耳中人害死了。若不是我将那只魅妖挡住,冷寒陌根本不会有时间救出水月宫的人。若不是我冒险将那只魅妖拖住,所有人都得死!可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我出力最多,到头来,他却独揽了所有的风头。”苏辰逸恨恨的道。
霍清风没有出声,任由苏辰逸发泄。
“其实这也没什么。谁让人家是天枢峰唯一的入室弟子呢!长得好,修为又高。我徒有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在入室弟子面前自然低人一等,入不了仙门第一美人的眼也是正常。”
顿了顿,苏辰逸接着道:“弟子回了天枢峰,本想马上将耳中人交给师尊,请他老人家处置。可是……”苏辰逸眼中含着泪,愤愤不平的道:“师尊光顾着拉着冷寒陌问东问西,却将弟子打发了下去,连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留给我。”
看着苏辰逸憋屈的脸,霍清风沉默了。
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苏辰逸继续道:“是,我承认。我和张写意联手嫁祸冷寒陌是不对。水月宫的人一来,便将冷寒陌捧到了天上,师尊更是欢喜非常。可我却成了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不但要为冷寒陌善后打杂,还要接受其他人的同情或嗤笑。凭什么?所以张写意向我提出合作,我就立马答应了他。”
“苏师侄,就算沈师兄偏心,但你也不能害人呀。须知邪不胜正,事情迟早都会败露,你这不是自毁前程吗?”霍清风无比惋惜的道。
苏辰逸看着霍清风道:“弟子知道,在师尊和众位师叔师伯眼中,冷寒陌是天之骄子,我们都是不成器的二流弟子。如今事情被揭穿,弟子说什么师叔也不会相信。但是,从答应张写意那一刻起,弟子一直都很后悔。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弟子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事……实在没有办法。”
“所以,你便驱使耳中人蛊惑张写意,将张写意灭口?”霍清风问。
“不错。张写意不是什么好人,他落到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苏辰逸道。
霍清风严肃道:“张写意固然有错,但也不该由你来惩治。”
“弟子知道师叔责怪弟子。”苏辰逸苦笑一声,“弟子也想做一个好弟子。这么多年来,弟子为天枢峰做了那么多,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听他这话怨气十足,恐怕成见已深,积怨已久,霍清风叹了口气,反而换了个话题:“苏师侄,沈师兄越过你破格将冷寒陌提成入室弟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被戳到了痛处,苏辰逸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有些僵硬的道:“师尊自有师尊的安排,弟子怎么会知道?”
听着他不甘心的语气,霍清风感慨道:“你师尊确实是慧眼识珠。如今的冷寒陌,无论是人品还是修为,都当得起他的栽培。”
苏辰逸立马不做声了,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表现出他此时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霍清风长长的叹了口气,“苏师侄,你认为成为一峰之主,必须要具备什么?你认为你,有资格做峰主吗?”
“成为峰主,自然是要有深厚的修为和法力。弟子虽然想得到师尊的赏识,但从来没有做峰主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各方面都不如冷寒陌,所以请师叔不要取笑弟子了。”
苏辰逸自嘲的一笑,“老天真的很不公平。不但给了他过人的天赋,偏爱他的师尊,就连一向冷淡的师叔……都向着他,变着方法的替他说话,为他的事东奔西走。不管别人有多努力,也只能沦为可耻的陪衬。”
听着这宛如发泄般的话,霍清风识相的闭了嘴。
苏辰逸破罐子破摔,索性不吐不快,将心中的郁结全都倒了出来。
“师尊常年闭关,峰中的诸事都是弟子打理,师弟师妹们也是弟子照顾。这么多年,弟子任劳任怨,也觉得这是身为师兄应该做的。可是师尊功成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让他做入室弟子,将所有的好资源都给了他。弟子不但要承受周围人的同情或冷言冷语,还要继续干那些打杂的活计。刚开始,还有人替弟子抱不平,明里暗里的说师尊偏心。后来冷寒陌功力大进,便是实至名归。弟子却成了一个尴尬的弃子,守着首席大弟子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忙前忙后的料理峰中的诸事,活的跟个管事的一样。师尊也不想想,弟子忙着料理所有的杂事,怎么可能有时间静心修炼?若不是弟子,师尊怎么能安心闭关,又怎么可能有那个精力指导冷寒陌。”
一口气将压在心里的事全都倒了出来,苏辰逸瞬间轻松了不少。
看着眼前年仅十六七岁的孩子,听着那无比辛酸的话。霍清风倒是能理解,他心里飞快的运转,迅速思考着,怎么才能更好地将这个满腹委屈、误入歧途的弟子拉回来。
“苏师侄,你听说过这句话没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霍清风缓缓开口。
“弟子当然听说过,这是孟子说过的话。”苏辰逸冷冷的道。
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有“孟子”,装B不成的霍清风咳嗽了一声,道:“既然你知道这句话,就应该这句话明白其中的意思吧。”
“弟子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苏辰逸冷笑一声,“师叔的意思是说,师尊故意抬举冷寒陌,是在考验弟子?可他天资比弟子好,修为比弟子高。是众望所归的入室弟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弟子知道,以自己的天分,这辈子都不可能赶得上他。师尊花这份心思考验弟子,还有什么用?”
霍清风语重心长的道:“苏师侄,你听说过汉刘邦的故事吗?”
“没有!”苏辰逸摇了摇头,道:“师叔有话直说,不用千方百计的试探弟子了。”
看来,这个世界和他来的那个世界还是有一点交集,比如孟子。但也不是完全有交集,比如纸上谈兵,再比如刘邦。
看着苏辰逸脸上充满的愤恨与不耐,霍清风心平气和的道:“汉刘邦是古代的一个皇帝。地痞出身,身份卑贱,也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能认识几个字都算不错了。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但成了开国之君,还开创了大汉八百年的基业。他是怎么办到的,苏师侄就不好奇吗?”
苏辰逸终于抬起头,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知道已经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霍清风趁热打铁,“因为刘邦手底下聚集了一大批能人谋士,甘愿以他马首是瞻,为他出谋划策,所以才成就了他一代帝王之路。”
苏辰逸终于沉默了。
霍清风叹了口气,“苏师侄呀,做皇帝和峰主其实是一个道理。成为一个合格的峰主,不光要有高强的修为,过人的天赋,更重要的,还是坚韧的毅力、打不垮的精神以及一颗能包容的心。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一个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人成为峰主,那他只会嫉贤妒能,打压比他优秀的弟子。他的能力也注定止步于此,终究不能成大事!聪明的峰主,会认清自己的缺点和优势,将有才之人聚集在自己手下,为己所用。”
“师叔……”仿佛知道霍清风要说什么,苏辰逸张了张嘴,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霍清风继续道:“我们修仙的初衷是什么?是斩妖除魔,为人间除害。就算不能有一番作为,扬名立万,也有很多有益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若总是为俗事所扰,每天计较俗人的得失,那我们与那些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修仙,又有什么用?”
苏辰逸的双眼已经没了刚刚的理直气壮,反而多了几丝茫然无措。
“苏师侄呀,不可因为一些世俗的小事迷失自己的本心,更不可以害人。就算冷寒陌被贬,你敢保证以后的修仙路上,就不会遇上第二个、第三个冷寒陌吗?到时候,你又要怎么办?若你用旁门左道除了他们,那你与那些害人的妖怪又有什么区别?老百姓之所以称我们一声‘仙师’,是因为我们代表着光明正义,因为我们能给他们造福,为他们除害。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必须站在阳光之下,坦坦荡荡的做人做事。这样,才能对得起‘仙师’的称谓。你说是不是?”
“师叔,弟子错了。”苏辰逸毕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听了这一番话,终于哽咽了。苏辰逸跪在霍清风身前,抓住他的衣襟,无声地抽泣起来。
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哭声,霍清风也有些感慨,不由得用手按上了苏辰逸的头:他很喜欢苏辰逸,是一个好苗子,却因为一念之差,前途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