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58)
女人很漂亮,也很年轻,她轻轻挥动扫把,长头发跟着轻轻飞扬,小马还在哼什么再无拘束,我突然感觉我可能会被扫走,会跟着飞走,我很害怕,抓了下小马的衣服。
女人走出了礼堂。一道光从她没关好的两扇门中间挤进来。小马亲了我一下。
我坐起来,拉起他,嘴唇碰着他的嘴唇,换着角度亲他,我还用舌头舔他的嘴唇,缠他的舌头,亲得很深。我把什么亲人的本领都用上了,都用完了,我推开了小马,拍拍他,告诉他:“亲人你得这么亲,下次记得了啊。”
我站起来,跳下了舞台,和他挥了下手,小马一手撑着地,大概还没回过神来,他问我:“你叫什么啊??”
我冲他飞了个飞吻,跑了出去。
那天晚些时候,我收到“Burning_Alright”发来的微信好友申请。
我接受了,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Burning_Alright先发消息给我:我不是同性恋。
我回:我知道。
他没回,我不知道该回什么,就什么也没回。我看Burning_Alright的朋友圈。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分享歌曲,偶尔分享乐队的视频,分享自己弹吉他的视频,我能看到的他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是他分享的一句英文。
Let me forget about today until tomorrow.
我复制了这句英文,百度了下,那是Bob Dylan的一句歌词。还是陈词滥调的Bob Dylan。
我把那张乐队演出的传单塞在了老马的门缝下。
我没去喷泉广场,没去看“燃烧”燃烧生命的演出。我收到了Burning_Alright发来的第二条,也是最后一条微信:你这个叛徒。
他把我拉黑了。
我去找过小马,我想再见见他,虽然见到了他,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要说什么,或许见到了他,我就知道了。只有见到了他,我才知道。可我哪里都找不到他。我去了外国语学校,陈陈的舅舅带我去了礼堂见陈陈。陈陈和她舅妈在礼堂里拖地,抹桌子。礼堂里没别的人了,舞台上空荡荡的。
我问陈陈:“你们不练团啦?”
陈陈说:“乐队解散啦,小马他们都要出国了,什么美国什么英国的,聚不起来了,那天在喷泉广场是解散演出啊。”她的下巴压在交叠的手背上,手心撑在拖把顶端,看着我,“小马没和你说吗?”
我摇头,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我问她:“那天热闹吗?很多人来看吗?”
陈陈哈哈笑,拖着地和我说话:“倒有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从第一首看到最后一首。”
我问:“你们都演了什么歌啊?”
她说:“就自己的一些歌嘛,你那天听过那几首,《夜长梦多》,《朝露采霞》,《喜爱》,都是小鱼写的,小马填词,小马本来要唱一首自己写的歌的,后来也没唱。”
我看着舞台,说不出话。舞台上,陈陈的舅舅和舅妈在用抹布擦地,两人都脱了鞋子,一个从舞台左面往右面擦,另一个从右面往左面,都弯着腰,弓起身子,双手压在抹布上。我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我到现在还能听到那些脚步声,很像心跳。可能是我的心跳。咚咚咚咚,不安地响着。
我说:“我真对不起小马。”
陈陈问:“你怎么他了?”
我抓头发,生自己的气:“我多管闲事了。”我说,“我觉得老马,他爸不是坏人。”我说,“我没有的,我就想他有。”
陈陈拍了下我:“小马表哥!”
我一怵,看她,陈陈笑嘻嘻地说话:“你和他提他爸了?小马一听他爸就炸,急了还打人,他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她还笑嘻嘻地看着我,问我:“你今天穿的是四角裤还是三角裤啊?”
我没明白,她说:“我们去体育馆游泳吧,今天游泳队训练完了,泳池空出来了!”
她放下拖把拉着我就往外走,边走边和她舅舅舅妈挥手,他们夫妻俩没在擦地了,两人坐在了舞台上,小腿贴着舞台边缘,摇摇晃晃,抽一支烟。舅妈笑着朝我们也挥了挥手。
我穿的是三角裤,没下水,就看着陈陈游。陈陈穿粉红色的蕾丝花边内衣,同款内裤,到了泳池边,直接下了水。她先游仰泳,边游还能边和我说话。她问我:“那个老头儿是小马的亲戚吧?我看他们有些像,是他爷爷?”
我耷拉着脑袋,实在提不起劲来,我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点了根烟。小马该恨死我了。小孩儿最要面子,最讨厌别人管,我还和他非亲非故,根本管不着他。我也恨死我自己了。
陈陈游得离我很远了,声音远远的。她问我:“小马表哥,你不是小马的表哥吧?”
我摇头。她说:“是吧?”
我说:“是。我不是。”
陈陈游回来了,换成自由泳了,长头发全湿了,脸上都是水珠,胳膊上也是。她的皮肤雪白,胸部微微隆起,腰身纤细,身上找不到一丝赘肉,还长得很漂亮。谁不喜欢这样一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趣味相投的女孩儿呢?
我抽烟,说:“小马说他想在鸟巢开演唱会。”
陈陈笑着回:“我还想得格莱美呢!”
她游着自由泳,手臂拍水,掀起老高的水花,趁换气的空当,断断续续和我说话:“小马的假表哥,我要去当高中生偶像啦。”
“以后我红了,你会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我哦。”
我笑了,说:“要是小马以后红了,我也能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吧?”
陈陈游到了岸边,浮在水面上看着我,说:“小马的妈妈好漂亮的。”
我点头:“还会说八国语言,还给宝格丽拍过广告。”
陈陈笑着上了岸,坐在我边上抓头发,脚踩着水,不说话了。我说:“你别和小马说我来过。”
陈陈问我:“为什么啊?”
我说:“我比他大太多啦,我会被抓起来,会坐牢的。”
陈陈大笑,她又跳下了水,我站起来要走了,陈陈喊住我,高声和我说:“他会回来的!”
他当然会回来,回来度假,回来探亲,走访朋友,同学聚会,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叛徒。我不会再见到小马了。
我去中新街上门口放藤椅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一杯海盐口味的,一杯芒果椰果的,我换着喝,喝得很撑很饱了,我走到了必胜客,我点了海鲜至尊披萨,鸡翅,奶油浓汤和可乐。吃不完,打包带走了。我去逛商场了,去了买得到宝格丽的大商场,宝格丽的广告海报是个黑头发的外国女人拍的,也很美。我买不起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那天最后我买了一瓶男式香水。
后来,一天傍晚,我还去了外国语学校一次,到了学校门口我才想起来九月份学校就开学了,学校门口好多学生,男孩儿都穿着短袖衬衣,蓝灰格纹裤子,每个男孩儿看上去都很乖,看上去都那么年轻,我真想去他们家,一个个把他们的青春都偷走,一件件把他们做工精良的漂亮校服都偷走。我被自己的偷窃大计吓了一跳,自己把自己吓跑了。
后来,秀秀看到我的那瓶香水,拿起来喷了喷,闻了闻,说:“你有这瓶香水?我蛮喜欢这个味道的。”
我说:“你知道这个牌子?”
她说:“知道啊,像男孩儿一样,法文翻译过来的意思。”她看着那只香水瓶,说,“Amazing green,闻上去像青草,像绿豆,很夏天的。”
我说:“什么意思啊?”我拉着秀秀,“你多和我讲讲吧,英文,法文的,教教我。”
秀秀就很耐心地教我。
秀秀是业皓文的老婆,业皓文是蜀雪的熟客,蜀雪是最后一个住进我们宿舍的,他经常说他不会再接业皓文的电话,不会再见他,可是一年多,快两年过去了,他们还是会见面,他们还是在一起。
我和蜀雪不一样,我下定决心的事,我就不改了,我说到做到。
我看着蜀雪,警察在盘问业皓文了,蜀雪看了他们一眼,看回来,看着我,问我:“小宝,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我在念往生咒。”
蜀雪安慰我:“救护车走的时候肖灼还有气,会没事的。”
我说:“我知道。不是念给他的,是念给我自己的。”我望向站在天星门口的s, 他在打电话,我想不通,很生气,“s是我的朋友,他怎么可以想杀他?怎么可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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