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39)
西元答道:“没有合适的,我想自己画一个再去纹。”
“那个老板死了。”
“我看报纸了。”
对视中,厨房里静得只听见火苗轻舔锅底的嘶嘶声,西元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去刺青店了?我不记得是在那里遇见的你。”
唐琛的口吻极其冲淡:“我不太喜欢自己人纹身,出门做事不方便。”
西元应道:“知道了。”
唐琛转身关上灶火:“面好了。”
一锅烂糊糊,西元想夸几句,都想不出合适的字眼,饿了吃什么都香,望着唐琛略带期待的目光,西元不失礼貌地笑笑,算是谢过了,挑起一大箸烂面条,闻着倒是蛮香的。
唐琛又习惯性地抛来一个眼白。
吹吹面上的热气,西元的耳朵不禁动了动,抬头看向唐琛,背后的窗棂树桠横枝轻摇,在深夜里犹如张牙舞爪的妖魔……
唐琛叼着一支烟正要点燃,忽觉身前一股劲风袭来,本能地拔出抢,顾西元已经将他连人带椅子扑倒在地……
面就这么难吃吗?
一阵枪声纷乱响起,厨房的玻璃窗四分五裂,夜色茫茫中,几个身影破窗而入。
躺在西元身下的唐琛,迅速举枪,抬手打灭厨房的吊灯,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33章 巨变
子弹在耳边呼啸,什么都看不清,黑暗中全凭本能险险地躲过,紧抱中的两人一起滚到餐桌下,唐琛将手里的枪塞给了西元,又一阵雨点般的枪声扫向桌下,两人迅速分开,西元顿时失去了唐琛的方向。
唐先生——
是阿江阿山的声音,西元也喊了声阿江,彼此都清楚了大概位置,也引来更多的枪声,西元冲出了厨房,大厅里的落地窗洒下朦胧的月光,可以看清公馆里人影绰绰,火光闪烁都是喷射的枪口,西元却听不到唐琛半点声音。
有人举枪对准了焦灼寻找的西元,一把飞刀扎中了他的手腕,那人啊的一声惨叫,射偏了,借着那点星火,西元迅速矮身回望,唐琛倚在古董钟柜旁,手里尚有一把飞刀,那是他唯一的武器了。
一个人滚到唐琛身前,丢给他一把枪,那是阿山,在新一轮扫射中,两个人又迅速地掩藏到沙发背后。
西元举枪又射杀两名靠近他们的枪手,唐琛、阿山趁机脱身,也干掉了几个,闯入者所剩不多,唐琛最后一把飞刀扎入一个人的咽喉,那人倒在了西元的脚下,西元捡起他的枪,正要起身,太阳穴忽然被冰冷的硬物顶住,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别动。”
西元顿时浑身一僵。
“唐琛,顾西元在我手里,不想他死就给我住手。”
一声娇喝,令所有的枪声戛然而止。
眼前忽然大亮,公馆里的水晶灯重放光明。
顶住西元太阳穴上的那把枪,握在一只纤瘦的手里,西元随即看到白茹玉一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
公馆里横七竖八躺着不知是死是活的杀手,光洁的地板上血污班班,有人捂着伤口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靠拢白茹玉,还有人用枪抵住了唐琛的头,卸了他和阿山的枪,唐琛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局面,依旧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用枪抵住他头的男人,远比他更紧张惊惶,只被他淡淡瞥了一眼,便下意识地辩白:“对不起唐先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阿江,滚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打死你的主子。”白小姐四下里寻看,高叫着。
不一刻,阿江从隐藏的角落里走到大厅,立即有人上前也缴了他的枪,将他推到唐琛的旁边,阿江愤愤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茹玉,你又闹什么?”唐琛口吻冲淡,似乎只是在询问一个不懂事的太太。
白小姐冰冷的语声抑制不住轻微的颤抖:“我只是替我父亲报仇?”
唐琛面无表情:“报仇?你认为岳父的死与我有关?”
白小姐单薄的唇旋出一抹讥讽,语声尖锐:“岳父?你有什么资格喊他岳父?”
唐琛微微皱眉:“好,那你说,你为父报仇,凭什么带人来杀我?”
白小姐的神情坚定不移,充满了愤恨:“因为我知道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就是阿贵和大飞,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都是受你指使,唐琛,不光是你认识警方的人,别忘了,当初我也没少陪着父亲去应酬那些警察,只要给钱,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唐琛深以为然,居然点了下头:“嗯,那些西警的确是贪得无厌,到底还是你白家的钱通神,所以他们说是我杀了白老大?”
白小姐虽怒却还保持着几分冷静:“你不是也一直盯着那个女记者吗?连她的家都抄了,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吧?知道她在帮警方查杀害我父亲的人,只可惜,你手下的人做事不干净,杀人灭口却还留个尾巴,阿贵和大飞的身上都有足以证明他们身份的特征,否则的话,你的人为什么接二连三的跑去刺青店,当天夜里阿江就干掉了那个老板。”
西元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地感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的多,原来是唐琛的人翻了苏姗妮的家,他们应该是找到了纹身图片,不知是否还看到别的没有,上次自己与苏姗妮在西区图书馆偷偷见面,是否也被唐琛发觉了?
西元冒出汗来,却见阿江阿山神情有异,阿山在哥哥迅速投来的一瞥中,垂下了头,看样子处理尸体的人应该是他,阿江心细,即便不懂西方法医,也不会这么潦草的弃尸于污水池,这白小姐不愧是白老大的女儿,看上去柔弱,却很有些江湖手段,倒把唐琛的事查的一清二楚。
唐琛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道:“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的人。”
白小姐冷笑,枪口狠狠向前一顶,西元的太阳穴顿时一痛。
“要怪就怪你养的这个小白脸,我只是在调查他的来历,却发现原来你也不相信这个人,派阿江跟踪他,不过我得谢谢你,否则的话,我也发现不了那个有纹身的就是跑路的大飞。”
西元瞳孔微缩,看向唐琛,唐琛也正望着他,目光交织,千丝万缕纠缠不清。
西元,你有没有背着我搞事情——下雨那天,你去刺青店做什么——
阿江突然瞪向西元:“看什么看,是我不信你,跟先生无关。”
“阿江,还是你机灵。”白小姐的枪口又顶了顶西元:“顾西元,告诉你老板,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跑去刺青店?又为什么放着画家不做跑来给他当司机?唐先生向来多疑,就算你再怎么讨他欢心,迟早也会死得不明不白的。”
西元的声音稳稳地响起:“白小姐,我不管你跟先生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只是一个仰慕他的无名小卒,能为唐先生做事是我的造化,初来乍到,唐先生对我还在考察期,信不信任那是以后的事,我的死活不必白大小姐费心。”
唐琛别有深意地看了西元一眼,唇角不易觉察地上扬。
哈!白小姐忽然怪叫一声,悲愤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又一个……好个唐先生,我当真要恭喜你了,这个比哪一个都出色,你还真是会妖法,把人迷得连命都可以给你,遇见你,这辈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所有人都逃不过你的妖法,你将人一点一点吃掉,吃到连骨头都不剩,唐琛,你就是个魔鬼,一个披着最美外皮的魔鬼……父亲说的对,你是最会蛊惑人心的,比任何人都危险。”
唐琛淡淡道:“多谢白老大夸奖。”
白小姐痛苦地摇摇头:“父亲虽然不喜欢你,可是若没有他,你也不可能在唐人街呼风唤雨,你杀他,无非就是他看穿了你的本质,挡了你唐琛想把唐人街占为己有的野心!”
提到父亲,白小姐渐渐失去了冷静,呜咽中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那熟悉的绝望与悲哀再次铺天盖地的淹没了整座公馆,西元望着这个女人,即便手里握着枪,也令人堪怜。
而唐琛,在这样的指责和谩骂中,依旧是座高不可攀的冰峰,声音很轻,却寒不可挡:“是你父亲要杀我的,三番两次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我也是忍无可忍,他不死,就得我死,茹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